說是涇縣人,但我真正在涇縣生活只有一年半時間,,那是2年級和3年級第一學期,,如今半個多世紀過去了。由于叔叔在榔橋小學任教,,而嬸嬸是馬渡橋人,,所以這一年半還不是生活在老家溪頭都,而生活在馬渡橋,。對于唯一在農村的這段生活,,盡管很短,但每每回憶,,都刻骨銘心,。 一、老屋 1957年5月母親去世后,,下半年父親就將我寄養(yǎng)在叔叔家,,當時爺爺也隨叔叔生活,叔叔,、嬸嬸,,堂妹、爺爺和我一家5口在馬渡橋租了間老屋,,據父親說,,租期是50年。老屋是位于村里最高處的一座莊園式的建筑,,俯瞰周圍村落盡收,。正門面對馬渡橋老街,門樓很是考究,,正房進入就是很大的堂前,,記憶中當時門內左側有一個大草垛,一次鉆到草垛上,,與伙伴們玩耍了一下午,。正房左、右,、后有多棟房屋,,其間巷道縱橫交錯,幽深,,我們家是居住在左側最后一棟,。 老房子有兩家人居住,入門過天井是公用的堂前,,天井左右有門通往兩側居住空間,,兩個居處一樣,成軸對稱,。右側的單元空間是我家,,內有天井,進門“L”型處就是二廂房和會客吃飯的小廳,,小廳直通廚房,。叔叔嬸嬸住外間,我就和爺爺住里間,。爺爺房間有木梯上樓,,樓上置放有爺爺許多藏書。竹編的書箱內全套古書籍碼放有序,。印象中祖父總是坐在房中伏桌看書,。 祖父 祖父的衣櫥里總放有餅干之類的糕點,捧茶就糕點是他的生活習慣,,見我在,,不時的給一、二塊,??蓵r間久了,他對我說,,你父親一個月只給我8塊錢,,你的錢在你外婆處,讓她給你買吧,。心領神會,,以后看見他吃糕點,我就躲得遠遠的,。 父親每個月除給祖父8元錢外,,給我也是8元,還要給正在黃田師范就讀的小姨10元,,對于當時拿51.5元屬于高工資的他來說一大半工資都付出了,,后聽父親經常說,,那段時間是他經濟最緊張的日子。 這座莊園特大,,估計住有20——30戶人家,。 馬渡橋沒有郵局,寄信都得去榔橋,,星期日祖父經常讓我去寄信,,說是三里路,但我感覺很遠,。我的口糧是每月12斤,,父親每月將口糧轉到榔橋糧站,一般的都是叔叔帶回來,,但有一次晚上是我去榔橋將米挑回來的,。 二、竹園村 隨著父親的婚姻情況的變化,,1958年我跟隨嬸嬸的妹妹家外婆到竹園村生活過一段時期,。說是村,實際上就是一棟古宅,,房子依山而建,,也是一座莊園式的古宅,但規(guī)模小的多,。我們居住在中間的一個單元,,前后進出都的穿行別人家。公路上有堤埂通往村子,,村左旁有棵大柿樹,,村里的人將未完全成熟的青柿子削皮,用棉線穿在一起晾嗮成柿餅串,。房前有一片竹林,,那是我們經常玩耍的地方,林中的一棵月季,,嫩芽是我們的野味,。記憶中星期休息日叔叔回家,經常在馬路上叫我,,給截甘蔗或糕點之類食物,。 小姨星期休息日才回家,平時就是我和外婆兩人生活,。偶爾堂妹也來居住,。晚上左右鄰居都聚集到我家,煤油燈下婦女們納鞋,,而我們嬉耍,。最后總的要外婆講故事,。盡管外婆的故事總是那么幾個,講的最多的就是“長癩痢,、淌鼻涕的,、生疥瘡去上街,癩痢頭上發(fā)癢了,,就說一天看見一只梅花鹿,頭上角好多喲,,這也是,、那也是......而生疥瘡的接著說,當時我就嚇壞了,,身上直發(fā)抖......淌鼻涕的說那我不怕,,我就會張弓搭箭......”;還有忐包(呆子)女婿和一些鬼故事等等,,大家總聽不厭,,聽完了故事才睡的著覺。 睡前外婆總會下廚弄夜宵,,一般的是面條,、粿、湯圓,、甜米酒,、泡凍米等,也有時氽山芋或氽馬鈴薯,。涇縣老家都有睡前吃夜宵的習慣,,直至現在我都保持。 屋后的山坡當時感覺很大,,偶爾談村的一個朋友帶我傍晚去山上張竹弓,,布置竹弓很有考究,注意到他會從動物排泄的糞便中判斷行走路徑,。早晨收弓時不時有野兔,,山雞之類的野味。 大躍進時代刮共產風,,人民公社辦食堂,,大家集中吃飯,自家不用燒飯,,所有的鍋都上繳回爐大辦鋼鐵,,自留地也全部歸公。由于食堂在馬路對面的外婆舅舅家附近,,這時我們晚上還是在竹園居住,,一日三餐就在舅舅家,。舅舅患絲蟲病,橡皮腿特別粗大,。房前有一個菜園,,里面有一棵老桑樹,我經常爬樹采摘桑果,。一次發(fā)現樹上有許多木耳,,采摘回來做湯吃了。 竹園的柿樹下有一塊原是自家地,,外婆種有豌豆,,由于充公,盡管自己種的但不屬于自己,。在外婆的授意下,,利用我們身小的優(yōu)勢,我與堂妹鉆到地里“偷”摘豌豆莢,,夜間被叫醒吃煮熟嫩豆莢,,那個沒有舍得上繳煮豌豆莢的精致銅罐印象特深...... 外婆白天在舅舅家將衣服洗凈晾干,疊好的衣服放到竹籃,,晚上提回到竹園,,第二天又將換的衣服帶到舅舅處......提籃子大多數是我的工作。一天晚上回竹園時,,就在下到公路時,,我瞌睡了,不知怎地摔倒在右側的水溝,。人倒沒有摔成怎樣,,但著實給大家嚇了一跳。這天晚上,,外婆就到室外為我叫魂:“小毛哎——回來喲——”我躺在被窩里聽著,,聽著,就睡著了,。 三,、馬渡橋小學 一年級在太平城廂小學就讀的,1957年5月我一年級時媽媽去世,,二年級就轉到馬渡橋小學就讀,。住處就能看見學校,出門沿塘梗左拐彎不遠處就是,。校長叫朱普明,,妻子在學校擔任炊事員工作。由于他是黃田奶奶家的親戚,對我很是照顧,。印象深的是他們沒有孩子,,領養(yǎng)了一個江北逃水荒的男孩,沒有幾天又讓父母給領回去了,。 當時是反右斗爭后期,,學校調來一位男教師,他是因為打成右派才調到馬渡橋小學的,。記得他叫我們唱“右派,、右派,像個妖怪,,當面說好,。背后來作怪,見了太陽他說黑暗......”歌時,,大家都心照不宣的故意大聲。我們很喜歡他,,不多久他就調離馬渡橋,,當時全班哭聲一片。 記得一次日全食,,大家用毛筆將玻璃片涂抹成黑色,,跑出室外,透過黑色的玻璃,,第一次觀看到“天狗吃月”的全過程,。查閱資料,1957至1958年間,,沒有見到對這次日全食的記錄,。 在太平讀書時我的學習成績盡管可以,但上面總有謝任遠,、楊立平二位學霸壓著我,,總是屈尊老三。但到馬渡橋可謂“山上無老虎”,,我這只“猴子稱霸王”了,。學習好老師總是特別厚愛,自我感覺在老師,、同學眼里我還是個重量級的人物,。當時的小伙伴們特別多,多年前父親去馬渡橋時,,一位曾經的同學還問到我,,可是由于當時年齡太小,記憶模糊,跨越年代太久,,實在記不起來誰和誰了,。 暑假正是夏收季節(jié),幾個小伙伴邀我到田里幫人割稻,,好奇就跟著去了,,割稻沒有錢但管飯,為家里節(jié)省了口糧,。這一舉動得到爺爺,、嬸嬸的支持,幫人割稻到成了這個暑假的主要活動,??吹絼e人在割好后的稻田里拾遺留的稻穗,我也拾些回來,,嬸嬸很是高興,,又省了飯、又帶回雞食,,一舉二得,。 四、搬家 當時屯溪——涇縣——南陵的公路剛通車,,孩子們好奇,,經常到公路上看汽車。因為我是城里來的人,,伙伴們認為我的見識多,,來了車問我叫什么車?我告訴他們,,這是貨車,、這是客車......看見平頭的客車我就傻眼了,脫口而出:“這是電車”,。每每想起我都感覺搞笑,,真是誤導了一幫子人呀? 公路通了,,在那個革命的時代,,要緊繃階級斗爭這根弦,為防止階級敵人破壞,,將地富反壞右遷移到遠離公路的地方,。祖父和外婆都是地主,被勒令遷移,。這時我回到祖父身邊,。新住處在距孫村不遠處的一個小村,,大家睡的是地鋪。這時距我上學的地方就遠了,,每天很早起床,,帶上午飯步行上學。放學途中看見有人挖山芋或拔花生,,我們用手刨出遺留在地里的山芋,、花生,然后就地生火烤熟,。 緣于搬遷,,父親趕到涇縣將我接回到身邊,結束了涇縣的一年半的生活,。 一般我們往返都是步行,,從太平縣城(現仙源鎮(zhèn))到新明,翻過黃花嶺,,經過旌德的興隆,、三溪進入涇縣浙溪橋到達馬渡橋,全程75華里,,對當時的我來說,,是最艱巨的歷程。而這次破天荒的是乘汽車先到涇縣,,在涇縣父親帶我見了在涇縣中學任教的他的學生,然后逛了縣城,??h城就是沿河一條街,很小,。第二天乘車去南陵,,涇縣到南陵要過青弋江,當時沒有公路橋,,過江靠輪渡,。按現代人的說法是純綠色擺渡。渡船兩頭各有一個絞盤,,兩岸固定鋼繩,,四個人吃力的轉動絞盤,利用鋼繩的牽引駛向對岸,。問及現在的涇縣人,,很少有人知道。 父親到南陵是因公干,,在計劃經濟時期,,委托南陵新華書店給買了一輛“飛鴿”牌自行車,。提車回太平是騎行,第一天經青陽到石埭,,當時石埭剛著手并入太平,,在縣城廣陽鎮(zhèn)的石埭新華書店保持原樣,住了一晚,,第二天父親騎車帶我回到當時的太平縣城,。此后,馬渡橋就遙遠了,。 離開馬渡橋不久,,爺爺就客死在搬遷后的住所。 五,、重返馬渡橋
2014年5月2日去涇縣參加龍?zhí)购虾笕司蹠?,離開溪頭都時已經下午4時半了,返程途徑馬渡橋,。雖然多次經過馬渡橋,,但總是匆忙而過,還沒有真正走進看看,。這次倒記起來了,,車停在村委會門口,朝記憶中的老屋走去,。 原來的老屋已經沒有了,,記憶中的地方是分散新建的房子。 老屋的塝下就是口塘,,塘梗是上學必經之路,。 塘基本還是原樣,塘邊有石埠方便居民洗浣,。當時中間有一根延伸到塘中的長石埠,,記憶中一位婦女在埠上洗衣時由于癲癇病發(fā)作,跌落入水身亡,,很長時間我從這里經過都戰(zhàn)戰(zhàn)兢兢,。 原馬渡橋小學是個祠堂,現在改建成養(yǎng)老院了,。 塘對面的古民居保存尚好,,還是記憶中的印象。 順地勢自上而下,,三口塘依連,,這是中間的一口塘。 回望來處,。左側高塝處是住宅,,右側就是原馬渡橋小學,,中間三口塘實際上就是在山沖中。 涇縣東鄉(xiāng)人自古都有信仰,,信得神也多,,記得有信牛王菩薩、玄檀菩薩等等,,村中地頭經??吹接行R。過塘看見有一座新修的小廟,,叫“福德祠”,,兩邊的楹聯“廟小無僧風掃地,廟前無油月為燈”,。里面楹聯明示這里供奉的是保一方平安的土地神,,香火很旺。 往上走就是我住在竹園時上學的路,,記得有二姨娘住在這個方位的一個村子,。姨父經常揀精(音),過去皖南好多地方死人一般不立即下葬,,而是棺木放置到山上建的叫“船基(音)”的小屋,,黃山區(qū)三口的棺材嶺得名也是此因。待成白骨一堆,,由專人將白骨收集,,碼放有序,用草紙包扎成長方體,,然后以家族為單位集中安葬入土,。在馬渡橋期間我就經歷了一次家族集中安葬活動,儀式在一座水庫的旁邊舉行,,后人按輩分排列,盡管我當時年小,,可輩分還不低,。原以為我應該在最后,后來竟然將我調到靠前的位置,。土里有預先做好的磚砌的長長的地溝,,將草紙包扎的遺骨按序碼放,族人跪地祭拜,,封頂后儀式結束,。
姨父揀精時我去看過,當時他將一顆含口的玉珠送給了我,。呵呵,!膽子我也算是大的,。 上坡,來到嶺頭,,我想起了在除四害的年代,,這里曾有一場消滅麻雀的大戰(zhàn)。那晚許多人手持向日葵桿的火把,,集中到一片林子,,用竹篙驅趕、燃鞭炮恫嚇,,敲臉盆,、打鑼鼓......那一夜熱鬧非凡。麻雀累的飛不動了,,落下乖乖就擒,,第二天家家分了不少麻雀,油煎麻雀真是爽口,。 由于臨時起意,,與親戚多年沒有聯系,憑印象到村里走走,。還是8,、9歲的記憶,很是模糊,。走走不知道哪兒到哪兒了,。 路邊有一棟房子看來年代已久,好奇的走進去看看,。 花墻裝飾的門框內巷道內有人家居住,。 這棟老屋無人居住,隨意堆放些雜物,,而瓦漏處很多,,如不及時維修,坍塌就會不久,。 民居很是分散,,新房、老宅交錯,,這棟獨立的老宅保存尚好,,前后有老房子的廢墟,原來這里是一片大莊園,。 感覺舅舅的老房子就在那一塊地方,,由于能不確切,沒有深入,,擦村而行,。 路邊有野草莓,,女兒隨手采摘。林蔭深處有人家居住,。 短暫的一瞥,,了卻了半個多世紀的“回歸”心愿,由于女兒要參加朋友婚禮的晚宴,,離開馬渡橋,,驅車返回。 1957年下半年至1958年是我人生中唯一一段農村生活,,三年級第一學期還沒有結束,,就離開涇縣回到太平。半個多世紀的流逝,,盡管回憶起來的只是片段,,但歷歷在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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