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fēng)華絕代400年

——金山嶺長城印記

王壽臣

離北京最美也最近的八達嶺長城，每年的“5.1”節(jié),、國慶節(jié)期間,，都是人滿為患。有人說,，懷孕的女人是決不能去,，會被擠掉的。說起爬長城,，心里就發(fā)怵,，說是爬長城，不如說是“擠”長城,。5.1節(jié)前朋友打電話說,，假期只有三天，香格里拉,、布達拉去不了,，長城離得最近，三天的時間是蠻從容的,。

北京周邊可供游覽的長城并非只有八達嶺長城,，還有居庸關(guān)、黃花水關(guān),、司馬臺,、慕田峪、箭扣和金山嶺長城,。如果在節(jié)假期間都去八達嶺,，那不是去看長城是看人。而最佳選擇還是應(yīng)該去游客相對較少的長城,，像箭扣或金山嶺長城,。

箭扣長城是野長城，與新修繕的八達嶺長城完全是兩個不同的面孔,，一個是素面朝天,，一個是經(jīng)過了“整容”。而金山嶺長城則是介于箭扣野長城和八達嶺長城之間，除了少數(shù)墻體略施粉黛之外,，多數(shù)墻段仍然保留原貌,。這對于那些好發(fā)思古之幽情的人來說，更有吸引力,。

在京快20年了,，八達嶺長城去過3次，居庸關(guān)也去過,，這次說什么也不能“走老路”了,。因為平時經(jīng)常聽人說到司馬臺長城，幾位朋友約好,，假期三天,，把向往已久的司馬臺長城作為首選，如果人多就改去河北省灤平縣境內(nèi)的金山嶺長城,。

5月1日,，驅(qū)車到達司馬臺長城旅游景區(qū)，已經(jīng)是下午兩點,，當?shù)卮迕窀嬖V我們,，不緊張的話，想看完司馬臺長城需要一天的時間,。

景區(qū)附近新建的一排排灰色仿古二層小樓,，門前挑掛著紅燈籠,，有的招牌上寫著客?；蚴寝r(nóng)家院。各種轎車把每一條街道塞得滿滿當當,。順著“客棧村”往前走約一華里,，是景區(qū)停車場，從公路高處俯瞰,，數(shù)千輛車有序地?？吭谝黄穑祟^在車間隙攢動,，熙熙攘攘,，攘攘熙熙。

景區(qū)保安說,，今年五一節(jié)是游客最多的一年,。看眼前這陣勢,，游客的密度一點都不遜于聞名中外的八達嶺長城,。

根據(jù)經(jīng)驗，越是離得遠的景區(qū)去的人越少。大家果斷決定,，掉轉(zhuǎn)車頭前往金山嶺長城,。花了近一個小時,，才擠出了擁堵成堆的車輛,。趕到金山嶺長城，已是下午6點,。臨近景區(qū)的瀝青路上,，游客稀疏,，遠不像司馬臺長城景區(qū)那么擁擠。

對景區(qū)作了簡單的了解之后，正準備返回“好漢客棧”，一陣雷聲打破了山間的寧靜,。霎時間,，電閃雷鳴，風(fēng)雨大作,。

山里的雨不像平原上的雨斯斯文文的,，脾氣格外的火爆。

回到“好漢客?！保麄€街區(qū)已是燈火通明。沒有眼花繚亂的霓虹閃爍,，沒有勁爆的震耳音樂,，紅紅的燈籠在山風(fēng)的吹拂中晃動著,，注目燈影下的灰磚白墻，仿佛明時的長城人家。

原汁原味的明長城

景區(qū)早晨5點即開始接待游客,。趁早不趁晚,。2日早上6點趕到景區(qū),。售票口只有兩三個購票的人在排隊,，通往長城入口處的瀝青路上,，已有零星游客先我而來。因頭天傍晚的一場雷雨,，山風(fēng)吹來,，寒意襲人，穿的少的游客一個個縮頸抱胸,。為了抵御寒冷,，三個穿短褲的外國女孩,，索性跑了起來,。

金山嶺長城入口處是一個長城游覽分叉,，向右去（西）比較短,，向左（東）去比較長,。

據(jù)記載,，金山嶺長城始建于明代洪武元年（1368年）,，兩百年后,，戚繼光擔任薊鎮(zhèn)總兵時期（1567－1582）主持重新修筑,。

金山嶺長城西起龍峪口,，東至望京樓,，全線長10.5公里。沿線設(shè)有建筑各異的敵摟67座,，烽火臺二座,，大小關(guān)隘五處，是現(xiàn)今保存最完好的一段明長城,。

長城入口處西段,，只能游覽七八個敵樓以及烽火臺，但相比東段要野一些,。由于山上氣溫低,，爬到最后一個烽火臺（再往前被部隊警示禁止入內(nèi)），后背還是拔涼拔涼的,。眼巴巴看著禁區(qū)內(nèi)盤桓遠去的長城不得逾越,，只好原路線返回，向另一側(cè)進發(fā),。

東側(cè)長城果然不同,，如果以敵樓和烽火臺作為攀爬的高度來衡量，望京樓就是金山嶺長城上的珠穆朗瑪,。

大凡游客都有好高騖遠的心理,，爬過一個敵樓之后，總想再看看下一個是啥模樣,。

我們一行5人,，從起點到折返共經(jīng)過了40個敵樓（含烽火臺），遺憾的是，因為體力實在不支,，以及時間的不允許,，未能到達遠在前方的望京樓。據(jù)說,，登上望京樓會有登鸛雀樓的感覺,，可以看到北京。事實上,，到過望京樓的人都說看不到,，只是起了個誘惑人的名字而已，就像河北省看不到首都的望都縣一樣,。不過,，遇到天晴，密云水庫還是影影綽綽能看到的,。即使這樣,，也可以毫不含糊地說，我們是游覽金山嶺長城中少數(shù)的“好漢”之一,。

站在長城上,，特別是登上高高的敵樓，頓覺一股浩氣在胸,。舉目遠望,，整個長城突兀在崇山峻嶺中，跌宕起伏,，逶迤蜿蜒,，如巨龍橫臥，見首不見尾,。想當年,，范仲淹登上岳陽樓，詩情大發(fā),，吟出：“登斯樓也,則有心曠神怡,寵辱偕忘,把酒臨風(fēng),其喜洋洋者矣,。”如果他登上長城,，豈不要寫出一部詩集,？

時值春末夏初，山林嫩綠蔥蘢,，矗立在山脊上的褐黃色長城,，清秀中掩不住蒼涼與悲壯。過午的陽光照射在長城上,，像土豪金般泛著金光,，更添了幾分神秘,。

城墻內(nèi)外，搖曳的樹木發(fā)出的沙沙聲,，似乎在向游客訴說著城墻的堅強和不屈,。

一年一年春草綠，一年一年城門舊,。歲月綿綿,，不知道明長城還會與天地共存多少年？

敵樓,，長城上的指揮部

游覽長城最讓人難忘的是那些建造在險要地帶的敵樓和烽火臺,。在古代,，沒有望遠鏡,，沒有信號彈，敵樓就是守軍御敵的城樓,。敵樓又叫譙樓,，譙的意思就是瞭望。站在高高的敵樓廊道上,，即可觀察敵情,，一旦發(fā)現(xiàn)情況緊急，馬上令烽火臺（古稱烽燧）守軍點燃煙火（狼煙）,。一般白天施煙,，夜間點火。守軍或百姓看到煙火之后,，就會立即做好戰(zhàn)斗準備,。

金山嶺長城共有67座敵樓，烽火臺4座,，一般50-100米一座,，墻體底部以巨石奠基，高5-8米,，并設(shè)有攔馬墻,、垛墻和障墻，形式多樣,，各具功能,。在險峻處,，敵樓的底座,，是一塊塊巨大的方型“花石”（石子和砂漿鑄造而成）筑基，石頭之上是城磚,。雖經(jīng)幾百年的風(fēng)雨洗禮,，除了顏色暗黃,，依然堅固無比。

這些軍事建筑，在渾厚的城墻上顯得格外威嚴,，居高臨下,，一覽無余。真的是,，一夫當關(guān),，萬夫莫敵。

由于金山嶺長城基本未作修繕,，城墻和敵樓,、烽火臺等建筑大多保持原貌。保存完好的敵樓,，建筑規(guī)整,，遠遠看去巍峨屹立。正如蒲松齡所言：“敵樓高接云漢,?！?/span>

敵樓和烽火臺呈方形建構(gòu)，四壁以巨磚壘就,，厚實堅固,。敵樓窗口高1.5米，寬1米左右,，上方拱形,。敵樓上方，建造風(fēng)格酷似北京老四合院屋頂式樣,，卻比四合院更具美感,。

大部分窗口底座是用雕琢精致的花崗巖橫石條支撐，少數(shù)是用涂了褐紅色涂料的方木,，據(jù)正在維修的工匠介紹,，現(xiàn)在看到的方木都是1980年代新?lián)Q的。凡是換成方木的窗口,，都是被盜后重新修繕的,。從被盜痕跡看，應(yīng)該是清末民初時期,。

保存完好的敵樓,，就是一尊完美的藝術(shù)品。而被撤掉支撐窗口木料的敵樓,，由于多年風(fēng)霜雨雪的侵蝕,，大部分磚體脫落，坍塌得不堪入目,，懸吊裸露的殘磚齜牙咧嘴,。僅殘存一面墻的也已經(jīng)斑駁陸離,，有的墻面只剩下狹長參差的一角，像一把銹蝕的鐵劍直插云天,?；液跀啻u縫隙裸露的白灰，像一顆顆憤怒的牙齒,，在痛訴自己的悲慘遭遇,。

據(jù)判斷，400年前的長城構(gòu)筑只是一個巨大的盾牌而已,，因為那時兵器并不發(fā)達,，少有槍炮彈藥，作戰(zhàn)的主要兵器還是以刀劍箭簇為主,，所以,，整個城墻越是高突的建筑體破損越嚴重，除了后來失去其御敵價值,，而被人為的破壞（盜木與盜磚）之外,，主要還是來自不可抗拒的大自然的力量,。

仔細觀察可以發(fā)現(xiàn),，靠關(guān)外一面的城墻破損的程度要比關(guān)內(nèi)一面要嚴重得多，尤其是城墻上建筑物,。試想想,，經(jīng)歷幾百年的夏雨冬雪，朔風(fēng)堅冰,，焉能安好如初,？水滴石穿，何況磚乎,？

游客都會發(fā)現(xiàn),，城墻兩面都有許多一尺見方的方形小窗口，這些小窗口是瞭望口,，也有人把它稱作箭孔,。可以佐證小窗口為射箭口的是,，這些小窗口的上方都鍥刻了橫著的“大括號”圖樣的紋飾,，其中，發(fā)現(xiàn)一個窗口的上方大括號中間位置上的裝飾圖案是一只羽箭,。

猜測一下,，在敵樓或烽火臺上瞭望的應(yīng)該屬于高級軍官，而在城墻小窗口守護的可能多半是士兵,，或者像現(xiàn)在的班長排長之類的小官,。

這些守護窗口的士卒,，一旦接到作戰(zhàn)命令，就會通過窗口將茅箭射向來犯的敵人,。

400多年過去,，戰(zhàn)爭已成歷史。只有城墻,、敵樓,、烽火臺、箭洞……仍然在用她那不屈的身軀,，向每一位親臨其境的海內(nèi)外游客,，展示著她那曾經(jīng)的威武與雄壯，羽扇綸巾,，雄姿英發(fā)……

長城,，世界奇觀中的奇觀

據(jù)粗略估計，僅以明朝修筑為例,，若將其磚石,、土方用修筑一道厚1米、高5米的大墻,，可環(huán)繞地球一周有余,。如果用來鋪筑一條寬5米、厚35厘米的馬路,，那就能繞地球三四周了,。如果把所有朝代所修的總計10萬里來計算，則這道長墻可繞地球十幾周,，這條馬路,，可繞地球三四十周。

據(jù)傳,，從月亮上唯一可以看到地球上的東西,，一個是埃及金字塔，一個是中國的長城,。盡管這種說法已經(jīng)被推翻,，但是，中國乃至世界依然對萬里長城,，這個世界建筑史上規(guī)模最宏大,、建造最輝煌的建筑奇跡，而感到自豪,。

秦長城已經(jīng)不見蹤跡,，現(xiàn)存的長城多是明代修建。長城東起從秦皇島市的山海關(guān),，綿延萬里到甘肅省的嘉峪關(guān)市,。我們不是地理專家,，沒有從山海關(guān)一路考察到嘉峪關(guān)，領(lǐng)略她的浩瀚與曠遠,。不過,，令人欣慰的是，長城中最精華的段落——八達嶺,、居庸關(guān),、司馬臺、慕田峪,、金山嶺……足以讓每一位游客得到醍醐灌頂?shù)南硎堋?/span>

黃山歸來不看山,，說的是黃山作為五岳之一的奇詭與壯美。套用一下描述黃山的景致,，那就是長城歸來不看城,，那些以秦磚漢瓦建造的古城遺跡，在皇皇巨著般的長城面前不過是一頁而已,。

游覽過長城的人,，在感嘆她的恢弘雄偉之余，一定會在腦海中留下這樣的懸疑：這些長35厘米,、寬15厘米,、厚10厘米的青磚是在哪里燒制的，用什么燃料燒制的,，要燒多長時間,，為什么每一塊都是那么標準？城墻底座和敵樓,、烽火臺底座上的幾百斤重的方形巨石從哪里運來的？而更為不解的是,，它們是怎樣被運送到陡峭懸崖上的,？

令人迷惑的是，城墻下看不到一點當年施工設(shè)施留下的痕跡,，如此峻險的地勢又如何搭建建筑設(shè)施,？我們雖然無法尋覓建筑設(shè)施和施工的細節(jié)，但是渾然天成的精美壯麗就擺在那里,。

長城的宏闊之美,，首先在于它依山而建的線條之美。無論是懸崖邊還是瘦削的山脊上,，城墻的寬度高度厚度都是一致的,。城墻因山脊的起伏而起伏，蜿蜒而蜿蜒,。最奇?zhèn)ン@險的墻段,，城墻最低處與最高處成70度斜坡,，兩邊磚墻上的磚也是傾斜的。

整個長城中最具藝術(shù)特色的當屬敵樓和烽火臺,，遠看精巧玲瓏,，宛如仙山瓊閣，近看棱角分明,，一磚一石不差分毫,。直角處方折如規(guī)，弧圓處圓潤流暢,，若彩虹橫跨,，似懸空彎月。線條之美與墻面之平,，檐角精致與雕飾之工,，渾然一體，巧奪天工,。

在數(shù)不清的箭孔上方,，工匠們各展身手，雕刻了不同的圖案,。有的雕刻著菠蘿,、香蕉、石榴,，有的是各種花鳥蟲魚,，有的是小動物……方寸之地，精彩紛呈,，栩栩如生,，活龍活現(xiàn)。這種圖案在八達嶺,、居庸關(guān)長城也不多見,。想必是，當年在修筑此段長城時,，正處于太平時期,，工匠們興趣上來，個個不甘落后,，紛紛展示自己的雕刻才藝,。

在驚嘆長城建造之美的同時，同樣讓人不得不折服城墻的敦實與堅固,。

構(gòu)成長城的主要材料是磚,、石頭、灰漿,。磚是長方形的黑磚,，一塊相當于現(xiàn)在四塊紅磚疊放那么厚大,。如此大的黑磚燒制得都恰到火候，堅硬無比,。幾百年風(fēng)吹雨打,，用指甲依然劃不出痕跡，有的磚上,，游客在幾十年前用鐵器刻得“到此一游”留言依然十分清晰,。往還40多個敵樓，沒有發(fā)現(xiàn)一塊變形不合格的黑磚被工匠將就,?？梢哉f，每一塊磚都是按照標準尺寸燒制的合格品,。

除了長方形黑磚外,，還有兩種，一種是方磚,，長寬20厘米左右,，用于鋪設(shè)城墻上方兩墻之間的通道；一種是等腰三角形長磚,，用于騎墻頂部,，以減少雨水和冰雪的存留。

一些敵樓拱形門洞上方的殘磚,，看著搖搖欲墜,，其實相當牢固。在坍塌嚴重的墻面,，哪怕只有一點白灰粘著,，殘磚也不會脫落，甚至用手掰都掰不動,。據(jù)說這種白灰中摻上了糯米漿,，凝固干燥之后像膠一樣，光滑堅硬,。水泥墻用指甲可以劃出痕跡，而長城磚縫用的這種白灰指甲根本就劃不出一點痕跡,，其硬度可想而知,。維修敵樓的師傅說，你看看墻體坍塌成這個樣子,，還屹立不倒,，就是因為白灰粘得牢。

400多年了,，白灰居然比今天的水泥還結(jié)實,，真是不可思議,。

明朝時期，建筑標準沒什么國標,，也沒有什么IS9000,，能修造得如此堅固，建筑材料質(zhì)量起到了決定性的作用,。有資料說,，朱元璋主持修建的南京城墻，在每一塊城墻磚上都燒刻了制磚工匠的名字,，比如王友一,，王真二，徐英三,，毛青四,，鄭龍五，方謙七,，伊紹八,，鄭匆九，余德十等,。這樣做,，就是對城磚實行“責(zé)任制”，以確保建造城墻的質(zhì)量,，一旦在磚的質(zhì)量上出了問題可以追究到人,，予以懲罰。

在游覽過程中,，遇到三個外地年輕人,，他們目的就是要找到磚上刻有制造者名字的文字墻。但愿他們能夠找到,。幸運的是,，在一座敵樓的臺階上，筆者發(fā)現(xiàn)幾塊磚上刻著磚廠的名稱,。其中一塊磚上刻著“子路造”字樣,，其字體還頗有顏體的味道。

建筑物的堅固程度主要取決于建筑材料的質(zhì)量與設(shè)計的完美,。城墻的高度寬度都是一致的,，不因山脊的寬窄而變化。平面,、斜面,、彎面全部做到了無可挑剔的地步，磚與磚之間的縫隙大小一模一樣?？床坏揭粋€地方偷工減料,，哪怕是在隱蔽拐角的地方，工藝也沒有半點含糊,。

沒有主持修造者戚繼光,，就沒有令世人嘆為觀止的建筑奇觀——明長城；沒有戚繼光對工匠在建筑材料和工藝上的嚴格要求,，也許明長城就活不到今天,。

存世400多年的明長城，如果沒有人為的破壞,，僅憑大自然風(fēng)霜雨雪,，也許再過1000年，也不會消失殆盡,。

這就是被稱為世界第七大奇跡的中國萬里長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