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年邵氏的武打片,，以張徹的陽剛美學(xué)為翹楚,。不過，若以今日眼光來看,，其藝術(shù)高度未必如傳說中那般神乎,。我看張徹電影，最喜歡的反而是“認(rèn)臉”,，看看今日熟悉面孔年輕時的模樣,，再從其生平中尋覓鉤沉。

也正因此,，張徹導(dǎo)演的《水滸傳》等片,，技巧和話題性都不及代表作，但因集中了大量邵氏明星,，成了極好的“認(rèn)臉”素材,。

《水滸傳》僅僅選取了原著的一個章節(jié)，講晁天王中箭身亡,，梁山泊大破曾頭市之故事,。片中有一個段落很值得一提，即聚義廳眾人亮相,，張徹通過互相敬酒這一橋段,，給梁山好漢們來了個特寫。

扮宋江的是老戲骨谷峰,，扮演武松的是一時瑜亮的“姜狄”之一——小生狄龍,。扮演浪里白條張順的是李修賢，扮演李逵的是“粗魯大漢專業(yè)戶”樊梅生,，你或者對他并不熟悉，但應(yīng)該知道他的兒子樊少皇,。插翅虎雷橫的扮演者是劉丹,，是后來TVB里的“老爸專業(yè)戶”。張徹愛將陳觀泰則扮演九紋龍史進,，另一位演慣大俠的小生岳華則扮演林沖,，岳華這些年來又重返TVB,，在不少劇集中壓陣，演技比當(dāng)年更為全面,。這種“全面”或是因為面相的變化,，年輕時的岳華總是一臉正氣，如今則顯得深沉,，戲路亦因此寬廣,。

許多人的面相都因年紀(jì)而變，這也是我“認(rèn)臉”時的一大樂趣,。比如姜大衛(wèi)的哥哥秦沛,，這位老戲骨在各種電影中都曾扮演過奸人，可年紀(jì)越大,，面容越慈祥,，成了TVB中的頭號慈父，演技也愈發(fā)圓熟內(nèi)斂,。他年輕時走小生路線,，不過臉盤較大，開口就笑,，憨厚多于英俊,，在《水滸傳》里扮演機智善射的小李廣花榮，似乎有點不搭,。張徹的另一位得意弟子王鐘,，面相也隨年紀(jì)而變，年輕時眉目較為粗疏,，帶幾分戾氣,，在《水滸傳》中扮演的也是好勇斗狠的拼命三郎石秀，現(xiàn)在卻十分老氣,，幾乎失去了當(dāng)年的影子,，甚至還有慈眉善目的趨勢。前些年杜琪峰拍《黑社會》,，他扮演上一屆話事人吹雞,，十分窩囊悲慘，我初次看杜片,，幾乎沒認(rèn)出他來,。

可也有一些人，不管年輕還是年老,，樣子幾乎沒有任何變化,，總能讓你一眼就認(rèn)出來，午馬便是如此,。他在《水滸傳》里扮演的角色也跟他的鬼馬形象十分相符,，那便是在一百單八將中排名倒數(shù)第二,、卻屢建奇功的鼓上蚤時遷。那擠眉弄眼,、古靈精怪的戲路,，幾乎是為午馬度身定做。

從人生角度而言,，午馬也與時遷有幾分相像,。時遷在梁山好漢中排位極低，可若論能量之大,、出場之多,、建功之頻繁，三十六天罡中的不少人也遠遠比不上,。午馬這輩子演的都是配角甚至龍?zhí)?，可這個草根演員的成就同樣令人激賞。

午馬不僅僅是演員,，也是導(dǎo)演,，還能編劇本。這個天津人在1959年時隨家人移居香港,，先演話劇,，后畢業(yè)于邵氏的南國實驗劇團第一期，同期還有早年演英俊小生,，后來面相大變,，只能演各種大反派的羅烈。1963年,，21歲的他以演員身份進入邵氏,，1968年在名片《金燕子》中擔(dān)任副導(dǎo)演，1970年又任另一名片《游俠兒》的副導(dǎo)演,。后來,，他又開始獨立執(zhí)導(dǎo)。人們將他視為張徹和胡金銓的弟子,，可算是一人身兼兩位大師之長,。

（午馬經(jīng)典角色：《倩女幽魂》中的大俠燕赤霞）

身邊人提起午馬，多半會以《倩女幽魂》中的大俠燕赤霞為其代稱,?！顿慌幕辍肥歉燮?jīng)典，從導(dǎo)演到主配,，均為一時之選,，燕赤霞形象亦深入人心，他的另一個經(jīng)典角色則是《笑傲江湖》中的劉正風(fēng)?？稍谖矣洃浝锏奈珩R，似乎總停留在邵氏年代,，在《大地兒女》,、《十二金錢鏢》、《游俠兒》,、《七面人》等片中的各種龍?zhí)住?/p>

其實在那之后,，他也還是演龍?zhí)住８燮钍⒌哪甏?，他是《夏日福星》里的巫師,，是《賭圣》里的老頭，是《與龍共舞》里的咸蝦叔,，是《六指琴魔》里的烈火老祖……在大陸近年來的電視劇里,，他是各種主角的父親。他演過那么多電影和電視劇,，卻從不是人們眼中的焦點,。他最輝煌的時刻，是先后憑借《執(zhí)行先鋒》,、《倩女幽魂》和《中國最后一個太監(jiān)》,，連續(xù)入圍第六、第七和第八屆金像獎的最佳男配角,，后者還使他成為第24屆金馬獎最佳男配角,。

直到2012年，他才憑借《畫圣》獲得2012年上海國際電影節(jié)之電影頻道傳媒大獎的最佳男主角獎,。此獎分量有限,，但對于時年七十歲的草根演員午馬來說，卻是一種人生總結(jié)式的褒獎,。

但他并不在意自己總是演龍?zhí)?，他曾說：“我沒覺得我是配角啊，我是每一個角色的主角,?！痹凇断矂≈酢防铮缫压Τ擅偷闹苄邱Y扮演一個總是倒霉的小人物,，反復(fù)說著“我是一個演員”,。這種信念，已突破了主角配角之分,。同樣,，午馬也可以自信地說：“我是一個演員?！?/p>

跑龍?zhí)?，并不等于不求上進,、安于現(xiàn)狀。午馬沒有巨大野心,，對名利也看得頗淡,。可草根如他,，仍有著相當(dāng)理性的職業(yè)規(guī)劃,，比如一入行就謀求從演員到編劇和導(dǎo)演的轉(zhuǎn)變，就如他自己所說：“我當(dāng)時演的角色,，古裝戲就是歹徒甲乙丙,，時裝戲嘛，就是壞人ABC,，連名字都沒有,，我當(dāng)時就知道，想在這一行待的話,，不能永遠這樣下去,。”

在這個草根演員身上,，達觀,、努力和理性并存,。

身患絕癥的他依然達觀,。得知肺癌擴散后,，他并不留在病榻上，而是放棄化療,，享受生活與工作,。也許，正是因為五十年草根生涯的寵辱不驚,，才有人生最后十個月里的微笑面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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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北京時間2月4日凌晨，香港著名演員午馬因肺癌離世,，享年71歲,。

（午馬經(jīng)典角色：《笑傲江湖》中的劉正風(fēng)）

（午馬在張徹電影《水滸傳》中的鏡頭）

（1989年，眾弟子齊聚慶賀張徹從影40年,。左起：李修賢,、午馬、陳觀泰,、張徹,、姜大衛(wèi)、吳宇森和狄龍。 ）

（2012年,，午馬憑借《畫圣》獲得2012年上海國際電影節(jié)之電影頻道傳媒大獎最佳男主角,。）

責(zé)編：賈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