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州博物館正在舉行的“衡山仰止——吳門畫派之文征明特展”匯集了海內(nèi)外22家文博機構(gòu)的近80件精品，其中4件海外作品的保險估價就達(dá)2.8億美元,。這些作品展示了文征明從36歲到90歲的書畫精品,，穿越450年時光，一代藝術(shù)巨匠文征明的形象也被照映得愈加清晰生動,。
書與畫
文征明,，明代著名書畫家。論詩文,，他名列“吳中四才子”,；論繪畫，他與沈周,、唐寅,、仇英合稱“明四家”；論書法,，他與祝允明,、王寵被譽為“吳門三家”。他是中國文化史上難得一見的全才,，是他將“吳門畫派”推向全盛,。
一般認(rèn)為，文征明的繪畫在65歲前后達(dá)到鼎盛,。展覽中的《滸溪草堂圖》就完成于這一時期,。這幅畫是文征明為友人沈天民所作，畫面構(gòu)圖平遠(yuǎn),，湖山秀美,，水木清華，野堂中高士據(jù)案對談,，訪友正舍舟登岸而來,。文征明運用自己最擅長的小青綠山水，筆法溫雅含蓄,，設(shè)色明麗清潤,，一派江南平淡悠遠(yuǎn)景象,。文征明的小青綠山水取法趙孟頫，但正如王穉登在跋尾中所說：此作一出,，在文人青綠山水畫史上,，文征明足以與趙孟頫并駕齊驅(qū)。
這類精工細(xì)寫的作品被稱為“細(xì)文”,，而粗率簡疏的作品則被稱作“粗文”,，仿米家山水的《云山圖》中樹石信筆點出，云腳淡墨輕描,，山間云霧蒸騰,，水墨酣暢。畫上還有文征明的老師沈周,、摯友唐寅的題跋,，題跋中沈周贊文征明是米友仁再世。
展覽中共有三件“千字文”作品,，真,、草、篆,、隸四體兼?zhèn)?，展示了文征明在書藝上的全能。文征明的小楷最為人稱道,，有“小楷動海內(nèi)”之譽,，《前、后赤壁賦》就是其中珍品,，分別是他61歲和86時的作品,，前者寬博，后者瘦勁,，可對比25年間其小楷的筆法變化,。60年后，他的曾孫文震孟見到此作,，在題跋中自豪地寫道，此二賦寫得出神入化,，別說是作贗者,，即使是當(dāng)時的名家也未必及得上先公的一點一畫。一般書法家晚年難免眼花手顫,，文征明卻不然,，越到老年小楷越精。
仕與隱
《赤壁賦》備受文征明鐘愛,，傳世作品即有16件,，年譜記載多達(dá)36件,。蘇博的研究人員發(fā)現(xiàn)，這些作品的創(chuàng)作年代都在文征明60歲以后,，即他短暫赴京任職之后,，其仕途的不如意與蘇軾經(jīng)歷相似，心境的契合是其偏愛“赤壁賦”的原因,。
文征明從26歲到53歲共有9次赴南京趕考,，卻一再落第，54歲才被舉薦,，進(jìn)翰林院作待詔,，期間嘉靖皇帝與群臣發(fā)生了“大禮議”爭端，廷杖之酷毒,、官場之險惡令他對官場心灰意冷,。文征明在北京3年半寫了3封“辭職信”，終獲批準(zhǔn)還鄉(xiāng),?；丶抑髮懺姡笆|畔橫塘路,，多少山花待我開”,，心情舒暢可見一斑。展覽中有他所繪《石湖橫塘冊》,，從中可領(lǐng)略文征明對家鄉(xiāng)山水的感情和平淡天真的心境,。
從此之后，文征明再未遠(yuǎn)離蘇州,，林泉之志,、田園之樂的隱逸題材，在他筆下有了更多人生況味,。為好友白悅所作的《洛原草堂圖》就寄托著懷想故鄉(xiāng)的情愫,。白悅祖上自洛陽遷居無錫，遂以“洛原”為別號,，以示不忘其本,。《洛原草堂圖》上溪山一灣,，樹木蓊郁,，溪流映帶，茅舍儼然,，齋閣寂寂,，人物或臨流納涼，或攜琴而來，神態(tài)尤為閑適,。文征明一生未去過洛陽,，《洛原草堂圖》更多是一種山水理想的寄托?！赌緵苡木訄D》表現(xiàn)的則是蘇州風(fēng)光,。嘉靖十六年，吳郡周子籲出使滇南,，返回時拜訪了鄉(xiāng)中前輩文征明,，因其別業(yè)在木涇，號木涇居士,，文征明便以這幅別號圖相贈,，畫面青山綠水，古木蒼然,，茅屋水閣之間,，主人悠然而往，遠(yuǎn)處漁舟輕泛,，煙樹迷離,，畫風(fēng)既明媚秀潤又野趣盎然，文征明在題畫詩中寫道,，愿周氏在京師繁華中,，通過展詠此圖抒發(fā)隱逸江湖的情懷。
師與友
展廳中有一件文征明所繪的《金雞圖》,，是他臨摹老師沈周的一副佳作,。這件作品的詩畫甚至?xí)ㄗ煮w，都畢恭畢敬遵循了老師的腳步,。畫中金雞小頭,、深眼、毛羽稀短,，腳爪穩(wěn)健鋒利,，是傳統(tǒng)意義上優(yōu)良的斗雞形象。畫家用寫意方式大筆勾勒其形制,，筆法干凈利落,，生動有趣。沈周一生不應(yīng)科舉,，在題畫詩中也表達(dá)了采菊東籬的志向,。文征明臨摹此畫，并和詩一首：“爭雄不入少年場,，走馬長安事亦忘,。白首山川清夢穩(wěn),，任他啼落五更霜,?！?nbsp;其時沈周已去世30多年，但在那一刻,，師徒在精神境界上達(dá)到了共通,。
文征明20歲起隨沈周學(xué)畫，22歲向李應(yīng)禎學(xué)書法,，26歲又向狀元順寬學(xué)古文,，所從者兼響當(dāng)當(dāng)?shù)拿遥謴V泛交游,，終成明代詩文書畫的集大成者,。
展覽的作品中，很多記錄了文征明的交游,，從中可一窺當(dāng)時的文人風(fēng)尚,。《人日詩畫圖》記錄了文征明邀友人雅集于自家停云館,，《惠山茶會圖》記錄了他與朋友茶會于無錫惠山,，兩幅畫運筆工致含蓄，設(shè)色冷逸清麗,，是繼承趙孟頫風(fēng)格的典范之作,。文征明有蘭竹之癖，他以風(fēng)意畫蘭,，雨意畫竹,，筆下蘭花清秀飄逸，竹子風(fēng)度翩翩,，展覽中《雙柯竹石圖》,、《漪蘭竹石圖》和《墨竹圖》等無不運筆瀟灑，墨法清潤,。
文征明特展在蘇博舉辦,，堪稱歷史巧合，一墻之隔的拙政園,，正是文征明參與設(shè)計的,，同樣一墻之隔的忠王府，還有文征明手植的紫藤,?！稛熃B嶂圖》就是沈周和文征明為拙政園主王獻(xiàn)臣所作，文征明所畫群山疊嶂,，煙樹迷蒙,，江面空闊，境界曠遠(yuǎn)。年譜記載,，文征明從44歲到89歲,，5次為拙政園寫詩作畫，時光荏苒,，今天的拙政園已成為世界文化遺產(chǎn),。
品與行
文征明執(zhí)掌吳門藝壇30余年，同弟子,、晚輩一起將吳派風(fēng)格發(fā)揚光大,。不僅培養(yǎng)了兒子文彭、文嘉,，身邊還聚集了王寵,、陳淳、陸治,、居節(jié)等大批書畫造詣不凡的人才,。
文征明為人寬厚，他的畫名很大,，作偽者也很多,，有“寸圖才出，千臨百摹”的記載,，然而他和老師沈周一樣,，從不打假，有人上門求鑒定,，他一概說真,，沒有鈐印的還幫忙鈐上。但他處身立世自有見解,。正德年間,，寧王朱宸濠招賢納才，蘇州名士唐寅,、謝時臣,、章文等皆應(yīng)聘而往，獨文征明不去,。后朱宸濠謀反被擒,，人們才嘆服文征明的遠(yuǎn)見卓識。展覽中有一件草書《八月六日書事》,，即書寫此事,，寫得意氣風(fēng)發(fā)，縱逸超邁,，儼然懷素狂草再世,。唐寅一生天縱英才,，狂放不羈，卻對文征明極為佩服,，以顏回與孔子相比,，愿拜文征明為師。唐寅在信中寫道,，論詩與畫，我可以與您一爭高下,，論學(xué)問和行止,，我只能掩面而逃了。
展覽中年代最晚的一件作品是文征明90歲時所作的行草《張一川小傳》,，書法法度謹(jǐn)嚴(yán),，溫潤勁秀，毫無衰弱之感,。4天后,，他為御史嚴(yán)杰的母親書寫完墓志，擲筆而逝,，一代宗師留給后人一個高山仰止的背影,。 本報記者 王宏偉 顧星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