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讀】油菜苗剛剛在地里站住腳,根還很弱,,很淺,,毛里毛糙會損傷它們的血脈,甚至要了它們的小命,。這個道理不用哪個教我也是知道的,,我的手一伸向它們,自然而然就有了一種憐愛的味道,?! ?/P> 這已是深秋,我去間油菜苗,。
我是一個月前將它們種到地里的,,那時還不叫苗,叫油菜籽,,那也是一粒一粒精細烏黑卻油亮飽滿的種子,。當初,我打發(fā)它們來這塊地的時候,,內(nèi)心充滿了矛盾,,就那么一個個土窩窩,一張張小小的床,,點多了,,我怕它們睡在一起太擁擠,伸胳膊蹬腿都不自由,,少了,,我又擔心成活率太低,,苗長不好,而種莊稼又是特別講究沖苗的,。我也不知道,,它們是不是已經(jīng)預感到了,一旦長出苗來,,它們中的大多數(shù)就要被間去,,留下來的永遠只能是極個別。不過,,有一點我是記得很清楚的,,當我用拇指和食指把它們從罐子里請出來的時候,它們是多么激動,,什么也不曾考慮,,奮不顧身地撲向土地,撲向我事先為它們準備的一個又一個小小的土坑坑,。
想來起去,,我還是先立在地埂上打望,整理一下心情,。當然,,油菜苗們也在地里望著我,它們還認得我,,一齊朝我搖曳翠綠綠的目光,但除去這個,,我似乎看不出它們還有什么異樣的表情,。
我很小心地走近它們,我實在怕隨隨便便一腳踩死了它們中的任何一個,,間油菜苗,,不是踐油菜苗,將它們置于鞋底是最大的不尊,,那樣,,我就不好向我的土地交差了。間油菜苗,,也不用麻煩鋤與鐮這些堅硬有余鋒利有余的鐵家伙,,它們還只是苗,一群幼小單純的孩子,,嚇壞了怎么得了,!間油菜苗,光著兩手就可以了,,心思細一點,,用力輕一點,,動作柔一點,它們都能感到你手心里的溫度,。人,、地、莊稼,,本就如此默契,,心心相印。
其實,,我是可以從家里帶一張小板凳來的,,就是一時忘了拿,我也可以坐在地里,。種油菜之前,,地我已經(jīng)犁過耙過了,連土坷垃都被我砸成了粉,,現(xiàn)在還能讓我的屁股覺出柔軟舒適來,。這樣,我的腰就不酸了,,腿腳也不會發(fā)麻,。我相信,地不會怪我,,油菜苗也不見得會對我有什么意見,,但我知道,我如真這樣做,,我的恭敬與耐心就要大打折扣,,我就不是一個純粹的農(nóng)夫了。我將腰彎下,,再彎下,,自己的臉幾乎觸到嫩葉尖上,或者,,我就這么一直蹲著,,讓膝蓋發(fā)脹讓腿肚子發(fā)麻。我必須保持這樣一貫的姿勢,,從第一行第一個土坑開始,,到最后一行最后一個土坑結束,勞苦,,疲累,,如我的父母,我的父母就是這樣待自己子女的,,而我,,無疑是他們一生最中意的那棵好苗,。
油菜苗剛剛在地里站住腳,根還很弱,,很淺,,毛里毛糙會損傷它們的血脈,甚至要了它們的小命,。這個道理不用哪個教我也是知道的,,我的手一伸向它們,自然而然就有了一種憐愛的味道,。我左手輕輕撫著它們的綠腦袋,,這是我特意要留下來的苗,兩棵,,抑或三棵,,它們很幸運,很乖巧地配合,,它們將身子稍稍偏離同一個土坑里的其它伙伴,,騰出足夠的空間,讓我的右手自如地動作起來,。其實,,我只是拿拇指食指中指輕輕一夾,一提,,那些苗就被我連根拔了,,淘汰了,又順手撂在土坑邊上,,讓它們守著這塊地,。
這個漫長的過程,我臉上有多少汗水淌進土地,,我半握拳頭捶了多少次酸痛的腰,這一切,,恐怕只有油菜苗知道,。 最后,我直起腰,,又兩手空空地到地埂上打望,,我的心情復雜起來。
原本擁擠的小土坑,,一下寬松了許多,,里面都只剩下兩三棵苗,這是我特意留下的,,它們是我的希望,??舆吷线€躺著好多苗,數(shù)也數(shù)不清,,那是我剛剛間去的,,或肥或瘦,或高或矮,,在深秋的天空下,,它們開始蔫了,不久就會死去,。
其實,,這是很正常的。我的土地有限,,我的肥料也不是用不完,,雖然都是些好苗,健康,,蓬勃,,但我也只能好中選好,我的條件不得不苛刻一點,。不然,,我當著好好先生,毫無原則地籠統(tǒng)將它們?nèi)剂粝聛?,它們誰也別想長成出色的莊稼,,個個營養(yǎng)不良,黃皮寡瘦,,恐怕連正常的開花結果都辦不到了,。這樣,不光害了它們自己一生,,還連累一塊地的名聲,。
這事我是不能做的!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將那些被我狠心間掉的油菜苗永遠留在地里,,守著它們生前睡過的坑,尸首腐爛成肥了,,還能回去,,回到曾經(jīng)的伙伴們身體里,悄悄地上升,,上升,,然后開花,結果。
作者姓名:向善華 通訊地址:湖南省溆浦縣譚家灣中學 郵政編碼: 【責任編輯:葉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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