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年錢鍾書被學界譽為“文化昆侖”，但以他畢業(yè)清華,、留學英法的學習經(jīng)歷,，學歷背景又為何止于“學士”呢？當然,，不是所有學問大家都要“博士”頭銜,，很多人并不熱乎于此，陳寅恪即為典型,。只是觀照民國濃厚的留學讀洋博士風氣,，錢鍾書從清華到牛津也一直有機會取得更高的學位,，但他為什么選擇放棄呢,？

為何不讀清華研究生？

    1933年夏,，錢鍾書從清華畢業(yè),，獲文學士學位。畢業(yè)證書為：

    學生錢鍾書系江蘇省無錫縣人,，現(xiàn)年二十三歲,，在本校文學院外國語文系修業(yè)期滿，成績及格,，準予畢業(yè)，得稱文學士,。此證,。

    國立清華大學校長梅貽琦

    教務(wù)長張子高

    文學院長馮友蘭

    中華民國二十二年六月二十二日

    可見此證既為畢業(yè)證書也是學位證書。

    劉桂秋《無錫時期的錢基博與錢鍾書》一書附有“輔仁中學的《本校歷屆畢業(yè)生》名單”,，其中第八屆（1929年）中第一位是“錢鍾韓”,，其次就是“錢鍾書”,，介紹錢鍾書時寫為“北平清華大學肄業(yè)”,。錢鍾書既然已經(jīng)從清華拿到畢業(yè)證為何還是“肄業(yè)”呢？個中原委從吳世英《畢業(yè)五十年雜感》中可略知大概：“1933年夏,，錢鍾書快要畢業(yè)的時候,，華北局勢惡化，日軍侵犯熱河,，學校當局為了顧全學生的安全，提前放假,，緊急疏散,，第五級同學未經(jīng)大考、畢業(yè)考,，也沒有任何儀式即畢業(yè)了,。”（轉(zhuǎn)引自湯晏《一代才子錢鍾書》,，第88頁,，上海人民出版社2005年版）也就是說，錢鍾書這一年畢業(yè),，清華什么都沒舉行,，畢業(yè)論文估計也沒寫。后來在《圍城》中,，方鴻漸的一句話正道出了錢鍾書本人的真實經(jīng)歷：“那么,，她畢業(yè)的那一年，準有時局變動,，學校提早結(jié)束,，不用交論文，就送她畢業(yè),?！?/P>

    以錢鍾書當時的水平和成績，他一畢業(yè)就直接到清華研究院讀研究生當毫無爭議,。外文系老師也確實有這個意愿,，但他還是棄清華選光華，從而引起了后來的種種猜測,。其實錢鍾書之所以不在清華讀研究生,，主要原因是他想出國留學。在清華讀書時他就流露出這種想法,。他的清華同學石璞教授（著名外國文學學者,、四川大學教授）回憶道，她和錢鍾書同學三年,，大學時代的錢鍾書很有思想和追求,，除了上課以外，把時間都花在了圖書館,。他們有一次在閑暇時交流學習心得,，錢鍾書無意間流露出了畢業(yè)以后到英國求學的想法，“沒想到我們畢業(yè)后的第二年,，錢同學就去了倫敦”,。（石先生2007年7月8日百歲生日會上的回憶，引自豆瓣網(wǎng)錢鍾書小組）

    國人留學海外肇始于1872年清朝政府派遣留美幼童,，此后至上世紀中葉,，先后掀起幾次留學熱潮。與錢鍾書有深交的許淵沖曾說：“我們這一代人青年時代的夢想,，多是考入名牌大學,；大學畢業(yè)后的夢想，多是出國留學,；而留學回國后的夢想,，多是成名成家?！保ㄔS淵沖《一弦一柱思華年》,，《記錢鍾書先生》，第60頁,，大連出版社1995年版）說出了當時很多青年人的真實想法,。季羨林說，“如果一個人能出國一趟,，當時稱之為‘鍍金’,，一回國便身價百倍?！保ā都玖w林留德回憶錄》,，香港中華書局，1993年版）時局維艱,，有個洋學歷成了名利雙收的事情,。劉半農(nóng)當初以中學都未畢業(yè)的身份就北大教授，就因受不了學院派教授的歧視,，而發(fā)奮赴海外求學位,，終得巴黎大學博士學位。同樣未接受過現(xiàn)代大學教育的錢穆,，在得知錢鍾書報考留英考試后,，對他說一定要考上,，“出洋鍍金后大家自會另眼看待”。（《夏鼐日記》1978年10月4日）錢穆此語似有隱痛,。

    對錢鍾書這樣想出國留學的畢業(yè)生來說,，如在清華繼續(xù)讀研究生，有一點很要命,，可能沒有公費出國留學的機會,。那么錢鍾書從清華一畢業(yè)為什么不就去參加公費留英考試，而是在兩年之后呢,？錢鍾書畢業(yè)這一年,，留英庚款公費生考送剛開始，到1944年結(jié)束,，歷時8年,，每屆少則9名，多則30名,，共考送177名,。國民政府教育部制訂有《國外留學規(guī)程》，對出國留學有很嚴格的規(guī)定,，除強調(diào)學習科目以理工農(nóng)醫(yī)為主外,，還規(guī)定公費生的條件，必須是國內(nèi)?？埔陨蠈W校畢業(yè),，同時要有兩年以上專業(yè)工作經(jīng)歷。（《中國留學史萃》,，第291頁,，中國友誼出版公司1992年版）從后來考取庚款名單的資歷一覽表可以看出，其中除一位任公職外,，其他均在各大學任教職,。這也是錢鍾書一畢業(yè)就去光華大學任教的一個重要原因。吳學昭《聽楊絳談往事》：“鍾書蓄意投考中英庚款獎學金,，而中英庚款規(guī)定,，應(yīng)試者必須有服務(wù)社會兩年的經(jīng)歷，所以他急要去教書,，取得應(yīng)試資格,。”（《聽楊絳談往事》,，第84頁,，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2008年版）而錢鍾書的堂弟錢鍾韓與他同時大學本科畢業(yè)，為什么參加了當年的公費留學考試呢？這是因為錢鍾韓當年從國立交通大學畢業(yè)時,，“成績?yōu)槿Ｖ凇?，“以成績特?yōu)，未經(jīng)服務(wù),，保送應(yīng)江蘇省第一屆公費留學生考試,，成績亦冠全軍，錄取第一”,“由江蘇省公費送英留學”,。（錢基厚《孫庵年譜》，《錢鍾書評論》卷一,，第335－336頁,，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1996年版）由于成績特優(yōu)，兩年的服務(wù)期免了,?？上У氖牵X鍾書在清華畢業(yè)時,，學校未舉行畢業(yè)大考,，故無成績可據(jù)。秦賢次《錢鍾書這個人》說,，錢曾兩個學年得到甲上,，一個學年得到超等的破紀錄成績，最后一個學年無記錄,，“因時勢動蕩,，學生紛紛離校，俱未參與畢業(yè)考試”,。以他的成績,，如無意外，被保送考試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錢鍾書沒有在清華讀研究生,，多少和他父親也有點關(guān)系。劉桂秋先生說： 

    民國二十二年（1933）夏,，錢鍾書從清華大學外文系畢業(yè),，獲得文學士學位。當時錢基博在上海光華大學任中文系主任,，身體欠佳,。因此錢鍾書拒絕了進清華研究院攻讀碩士學位的建議，來到光華大學任講師,，講授詩學,、英文學。（《無錫時期的錢基博與錢鍾書》，第190頁,，上海社會科學院出版社2004年版）

    這種說法和后來錢鍾書離開西南聯(lián)大而入國立師范學院的緣由頗為類似,。但不是主要原因。錢鍾書到光華大學之后,，開始一邊教書,，一邊準備“考研”。據(jù)沈毓剛回憶說,，1933年,，他開始讀中學，當時他的國文老師就和錢鍾書住一個宿舍,，錢鍾書“在大學部教英文,，剛從清華畢業(yè)，在做去牛津大學的準備”,。（《錢鍾書先生與晚報》,，《新民晚報》1998年12月26日）

    1935年，錢鍾書參加英庚款第三次留學生考試,。錢基厚《孫庵年譜》：錢鍾書“得分獨多,，全榜第一，以西洋文學系派赴英國牛津大學留學”,。他是24名錄取學生中唯一的英國文學專業(yè)留學生,。從當時及此后公費留學的趨勢來看，文科留學的名額是越來越少,。如1938年國民政府制訂的《限制留學暫行辦法》規(guī)定,，“凡往國外留學者一律暫以軍、工,、醫(yī)各科與軍事國防有關(guān)者為限,，資格規(guī)定為公私立大學畢業(yè)后從事4年以上研究成績突出者”。（《中國留學史萃》第292頁）如果再向后推遲一兩年,，他就可能沒有機會公費出國留學了,。

為何不在英法讀研究生？

    1935年錢鍾書與楊絳結(jié)婚后,，夫婦二人同赴英倫,。錢鍾書被安排上牛津大學埃克塞特（Exeter）學院,，攻讀文學學士（B.Litt.）學位,。作為庚款留學生，他不需要入學考試,?！爱敃r規(guī)定中英庚款留學生必須讀B.Litt.學位,。”“這是很清貴的學位,，都是大學畢業(yè)后去念的,。所以有人譯作碩士或博士，其實相當于M.Phil.（Master of philosophy）,?！保ā兑淮抛渝X鍾書》第136、150頁）楊憲益也是牛津畢業(yè)（自費）,，比錢鍾書低兩級,，開始讀的也是學士學位。他在《漏船載酒憶當年》（北京十月文藝出版社2001年版）中回憶道,，“那年頭,，一個亞洲或非洲學生想要進牛津，很難,。他們的機會僅僅是競爭在某個學院里的一兩個名額而已”。（第38頁）“那時在牛津大學各個學院就讀的中國學生加起來為數(shù)也不滿一打,。他們中的大多數(shù)都在中國上完了大學,，到牛津來攻讀高級文學士學位（B.Litt.），或拿到一張證書,，這只需一至兩年就能完成,。”（第51頁）這說明初進牛津讀學士學位是普遍的要求,。楊絳說錢鍾書對攻讀文學學士“不甚樂意”,。（《我們仨》第71頁）

    錢鍾書在牛津第一年的課程都是預備性質(zhì)，有的課不必考試,，有些課必須經(jīng)過嚴格考試,，及格才能提論文題目，第二年才專寫論文,。論文提出后,，口試及格即授予學位。從楊絳的回憶中可以發(fā)現(xiàn),，錢鍾書讀這個學位讀得并不輕松,。他當時最頭痛的兩門功課是古文書學（Paleography）和訂書學，古文書學因為粗心還補考過,。楊絳當時申請在牛津旁聽,。她在《我們仨》中說，她“既不是正式學生,，就沒有功課,，全部時間都可自己支配。我從沒享受過這等自由”?！版R書說我得福不知,。他叫我看看他必修的課程。我看了,，自幸不在學校管轄之下,。他也叫我看看前兩屆的論文題目。這也使我自幸不必費這番工夫,。不過,，嚴格的訓練，是我欠缺的,。他呢,，如果他也有我這么多自由閱讀的時間，準會有更大的收獲,。反正我們兩個都不怎么稱心,，而他的失望更大?！保ǖ?0－71頁）錢鍾書想繼續(xù)讀研究生的心此時開始動搖,。

    1938年夏，錢鍾書順利通過論文口試,，領(lǐng)到一張文學士文憑,。“鍾書通過了牛津的論文考試,，如獲重赦,。他覺得為一個學位賠掉許多時間，很不值當,。他白費功夫讀些不必要的功課,，想讀的許多書都只好放棄。因此他常引用一位曾獲牛津文學學士的英國學者對文學學士的評價：‘文學學士,，就是對文學無識無知,。’鍾書從此不想再讀什么學位,?！保ā段覀冐怼罚?0-91頁）錢鍾書就此完全打消繼續(xù)讀學位的想法,?！版R書自從擺脫了讀學位的羈束，就肆意讀書,?！保罱{《〈錢鍾書手稿集〉序》,，商務(wù)印書館2003年版）此時國內(nèi)國際局勢日趨緊張，擔心遲了回不了國,，沒有經(jīng)濟來源,，他們在巴黎大學待了很短一段時間，當年8月就動身提前回國,。留學生涯到此結(jié)束,。

    在沒有拿到牛津?qū)W士學位之前，錢鍾書是打算繼續(xù)讀研究生拿更高學位的,。在牛津的第三學期之后的暑假,，他們到巴黎、瑞士走了一圈,，在返回牛津之前,，他們托在巴黎大學的同學盛澄華為他們代辦了進巴黎大學注冊入學的手續(xù)?！澳菚r我們打算在巴黎大學讀博士學位,，需有二年學歷，所以及早注冊入學,?！保罱{《楊絳生平與創(chuàng)作大事記》，《楊絳文集·文論戲劇卷》,，第391頁，人民文學出版社2009年版）“巴黎大學不像牛津大學有‘吃飯制’保證住校,，不妨趁早注冊入學,。所以我們在返回牛津之前，就托盛澄華為我們代辦注冊入學手續(xù),。一九三六年秋季始業(yè),，我們雖然身在牛津，卻已是巴黎大學的學生了,?！保ā段覀冐怼罚?3頁）通過楊先生在《我們仨》中的介紹,，當時在巴黎大學讀博士學位似乎很容易,，博士論文甚至都有人找槍手代做。順便一說,，錢鍾書此時對盛澄華頗有好感,，因為他“不同于一般留學生唯學位頭銜是務(wù)”。（王辛笛《君子之交  其淡如水》,，《記錢鍾書先生》,，第20頁）可以看出他對求學位者的一些態(tài)度,。但錢鍾書在領(lǐng)到牛津的學位證書后，卻失去了在巴黎大學讀研究生的興趣,，“雖然繼續(xù)在巴黎大學交費入學,，我們只各按自己定的課程讀書”。（《我們仨》第91頁）

    錢鍾書如果繼續(xù)在牛津讀碩士,、博士是不是同樣很困難呢,？按照楊先生的介紹，當時在牛津讀研究生比本科要容易得多,。她說“牛津還有一項必須遵守的規(guī)矩,。學生每周得在所屬學院的食堂里吃四五次晚飯。吃飯,，無非證明這學生住校,。吃飯比上課更重要。據(jù)鍾書說,，獲得優(yōu)等文科學士學位（B.A.Honours）之后,，再吃兩年飯（即住校二年，不含假期）就是碩士,；再吃四年飯,，就成博士?！保ā段覀冐怼返?2頁）這就是上文楊絳所說的“吃飯制”,。這種說法在楊憲益、朱光潛等人的回憶中也有類似表述,。1940年,，因為平時沒用功，楊憲益的畢業(yè)考試只是勉強通過,，得了個四等榮譽學位,，成了“稀有動物”（得四等榮譽學位的人很少）。他說,，當時在牛津,，讀滿四年又取得榮譽學位的畢業(yè)生只要多付20英鎊住宿費，無需再次考試就能獲得一個額外的碩士學位,?！拔医涣四?0英鎊，拿到了碩士學位”,。（《漏船載酒憶當年》,，第77頁）這難道就是世界頂尖大學培養(yǎng)人才的方式？這和那些賣假文憑的野雞大學又有什么區(qū)別,？實在讓人匪夷所思,。想起陳寅恪早年對吳宓說的一句話：“吾留學生中,，十之八九，在此所學,，蓋惟欺世盜名,，縱欲攫財之本領(lǐng)而已?！保▍菍W昭《吳宓與陳寅恪》,，第8頁，清華大學出版社1992年版）

    如果“再吃兩年飯就是碩士”,，那錢鍾書要在牛津得此學位當時時間上已不允許了,。因為到1938年，他的獎學金最多只能延期一年（《我們仨》第94頁）,，這也是他們提前在巴黎大學注冊的原因,。如果時間寬裕，錢鍾書是不是會重新考慮在牛津繼續(xù)讀研究生呢,？從楊先生的文章和小說中隱約能看出,，她還是希望錢鍾書讀到更高學位的。楊先生第一次在文章中談及錢先生的學位,，是名文《記錢鍾書與〈圍城〉》,，當時寫作“副博士”，很快就被人指出錯誤,，此后她自己也予以了更正,。上世紀八十年代她出了本小說《洗澡》，其中男女主人公頗似錢氏夫婦的寫照,。書中寫道,，許彥成在美國畢業(yè)后隨老師去了英國，杜麗琳希望許彥成讀個博士學位,，但他只顧鉆研他喜愛的學科,，不看重學位,。這說的不正是錢鍾書嗎,？

    通過對錢鍾書在英法留學過程的梳理可以看出，他之所以沒有繼續(xù)讀研究生,，主要是因為當時為了得一個文學士學位,，讀得很辛苦，很不開心,，為了這個學位,，要讀很多自己不感興趣的書，浪費了時間,。還有一點,，如果他繼續(xù)讀研究生,，時間、時局和經(jīng)濟上已經(jīng)不允許了,。這次不長的留學經(jīng)歷,，他雖然沒有載“譽”而歸，以博士還鄉(xiāng),，但作用是顯而易見的,。回國在即,，他腳還沒踏上內(nèi)陸的土地,，已有外交部、清華大學,、中山文化館之《天下月刊》以及上海西童公學等處有意聘請他去就職,，在以后的求職、任職,、講學,、著述中，他的這段留學經(jīng)歷更是成了別人眼中不可忽視的重要“招牌”,。也許,，留學的俗世目的已經(jīng)達到了——雖然錢鍾書本人“始愿不及此”。

錢鍾書的學位觀

    學識與聲名如錢鍾書,，是不是博士其實并不重要,。但在特定歷史環(huán)境下，社會的勢利與一般世人狹隘的視閾,，可能多少會讓以“學士”之身回國的錢鍾書感到些許郁悶,。這些郁悶的集中發(fā)泄是在《圍城》之中。

    《圍城》所描述的三十年代的民國,，正是錢鍾書出國時的背景,。方鴻漸以學中國文學的身份游學歐洲幾年，興趣很廣,，心得全無,，什么學位都沒拿到?；貒坝龅搅藷┬氖拢?/P>

    第四年春天,，他看銀行里只剩四百多鎊，就計劃夏天回國,。方老先生也寫信問他是否已得博士學位,，何日東歸，他回信大發(fā)議論,，痛罵博士頭銜的毫無實際,。方老先生大不謂然,，可是兒子大了，不敢再把父親的尊嚴去威脅他,；便信上說,，自己深知道頭銜無用，決不勉強兒子,，但周經(jīng)理出錢不少,，終得對他有個交代。過幾天,，方鴻漸又收到丈人的信,，說什么：“賢婿才高學富，名滿五洲,，本不須以博士為夸耀,。然令尊大人乃前清孝廉公，賢婿似宜舉洋進士,，庶幾克紹箕裘,，后來居上，愚亦與有榮焉,?！?/FO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