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海波,是我中學時代(和龍一中)的好朋友,,我們在一間學校的宿舍里朝夕相處了一年多,,不到兩年的時間,(1970—1971年間)后來甚至到了有什么心里話,,會毫不掩飾地告訴對方,,正所謂推心置腹,,無話不談。我在到和龍一中念書之前,,并不認識海波(盡管我們在沒有隨父母下放到和龍農(nóng)村之前,,曾經(jīng)住在同一個大城市—長春),但我的母親卻和海波的父親非常熟悉,,因為他們在下放和龍農(nóng)村之前,,都是在長春的同一個單位(吉林人民出版社)工作,他們是同事又是上下級關(guān)系,,海波的父親是出版社的社長,,我母親是他的下屬,一個科(校對科)的科長,。而且老輩人的關(guān)系很融洽,。有了這一層關(guān)系,初次見面,,我對海波,,就有了一種天然的親切感。 海波比我要大兩歲,,我們甚至不能稱為嚴格意義上的同學,,只是同住在一間宿舍。我上初一,,他已經(jīng)上了高一,。他個子高高的估計得有185以上,但是很消瘦,,他下巴比較尖,,眼睛也不大,他看似大大咧咧,,其實是一個很內(nèi)斂的人,。剛跟他接觸,他只是在觀察你,,你說一句,他回答一句,,對人并不熱情,。后來相處長了,又和我志趣相投,,才無話不說,。接觸時間長了,才發(fā)現(xiàn)海波身上有很多亮點,,有很多甚至是有點超越當時時代的,。在宿舍里,我發(fā)現(xiàn)海波在一邊對照鏡子看自己的口型,一邊小聲地念叨著什么,,身旁放著一本厚厚的英漢詞典,,一打聽才知道原來他是在自學英語呢,(在這一點上可以說海波在動亂年代就在為后來的發(fā)展鋪路搭橋了)后來相處久了,,他怕影響我們休息就在自己的鋪位旁邊拉了一道布簾子,,放了一盞小臺燈,或者干脆去宿舍外面的楊樹林子里去背單詞,,練發(fā)音,。海波為人很開朗,出手也大方,,這也和他的家庭有關(guān),,他的父親是高干,他又是家里唯一的男孩,,(他上面還有兩個姐姐,,在他上高中的時候,姐姐們都工作了)錢的方面自然不能虧待了他,,所以一到周日,,在海波的招呼下,我們同宿舍的幾個半大小子,,就會到和龍街里的小飯館里美美地啜一頓,,在絕大多數(shù)情況下,都是由海波來買單,。 海波不僅在自學英語,,他對于無線電,半導體收音機的知識,,在我眼里,,甚至已經(jīng)到了大師級的水平,他可以不看線路圖,,單看收音機的元件就可以信手拈來地說出這是什么型號的,,有什么特點,他有一飯盒軍用的電子管,,二極管,,三極管,對于當時也對半導體收音機有興趣卻一知半解的我來說,,真是羨慕死他了,,后來他說,他有一個在軍工廠工作的姐夫,,他的這些寶貝都是來源于他的姐夫,,在他的指導和影響下(當然問他要了很多半導體元件也是順理成章的),,我很快地就組裝了一臺性能很不錯的半導體收音機了。記得一個從林場來上學的宮茂林同學,,有一天在食堂吃飯時,,愁眉苦臉地說他家的電子管收音機壞了,他爹(林場工人)叫他把收音機拿到街里來修,,結(jié)果人家向他要10元錢,,這差不多相當于他爹月收入的四分之一,所以他顯出愁苦的樣子也是可以理解的,?!罢液2ㄑ健蔽?guī)缀跏俏唇?jīng)思索地就說出了這句話,“海波還會修收音機那,,我就知道他理發(fā)理的好”(海波有一套理發(fā)工具,,我們很多宿舍男生的頭都經(jīng)過他的手處理過,理的確實不錯),,“那讓海波看看吧”,,在我們寢室里,他終于見識了海波的修理水平,,人家海波的修理工具都是專業(yè)級的,,萬用表、調(diào)壓器,、電烙鐵把個林場來的孩子看傻了眼,,海波經(jīng)過了簡單的檢查,說是一個電容壞了,,他在一張紙上寫上了元件的型號,,說他這里沒有,要有就給上上了,。小宮后來上街花了8分錢買了一個電容,,在海波電烙鐵的一縷青煙下,元件焊好了,,一給電,,從里面?zhèn)鞒隽朔浅J煜さ臉影鍛虻某危m高興得差不多蹦了起來,!非要請我們喝酒,,海波一開始還拒絕,(海波考慮到農(nóng)村孩子的經(jīng)濟條件)后來盛情難卻,,我們就接受了宮的邀請。一同來到飯店,。酒過三巡,,宮茂林說,,他是農(nóng)村的孩子,沒有什么課外書籍,,只有一本差不多翻爛的XX年長春市小學生優(yōu)秀作文選,,他說那里面有一篇作文《我的礦石機響了》的小作者是他最佩服的孩子了,“你看人家多小,,收音機都會裝了,,作文還寫的這么好”。海波好像也醉了,,漲著泛紅的臉,,沖他狡黠地笑笑,有些神秘地說,,回去看仔細了,,看看是誰寫的。大約過了一周之后,,小宮從家里回到宿舍,,他給海波帶回來很多松籽和榛子,他激動地說,,“海波,!原來我最佩服的人就是你呀”,原來他回家之后,,找出了他最為欣賞的作文,,發(fā)現(xiàn)文章的作者的名字,赫然印著三個字“陳海波”,。(那是海波小學時的亮點)經(jīng)過了這件事,,他們也成了好朋友,宮差不多就是海波的粉絲了,。(后來宮參了軍,,因為他精通朝鮮語,被特招,,在丹東---新義州國際長途專線上擔任翻譯工作,,再后來的情況就不知道了)海波185的個子真的沒有白長,他愛好體育,,有又組織能力,,常常把宿舍的,和本地的同學組織起來,,打籃球,,打排球,有時候還擔任裁判,,學校的老師也非常欣賞他的組織能力,,讓他擔任學?;@球隊的隊長。常常與別的學校的籃球隊進行比賽,,而且往往我們是勝多負少,! 談起海波,老師們都翹起大拇指,。海波雖然只比我大兩歲,,但是他的知識和閱歷可比我豐富多了,晚上沒事的時候,,他就給我們宿舍的哥們講紅衛(wèi)兵大串聯(lián),,(他在文革紅衛(wèi)兵大串聯(lián)中,從黑龍江的漠河,,一直到云南的西雙版納,,走了大半個中國,)講長春的武斗,,講各種槍械的性能,。 我后來又發(fā)現(xiàn)了海波的另外一項才能,他的寫作,,他的美術(shù)字,,因為學習好的學生學校往往讓他擔任一些課外的職務,這是我們讀書時一項不成文的約定,。因為海波學習好,,又有組織能力,學校就讓他擔任了宣傳組的組長,,我是組員,,(力宜也是組員)我們負責給學校出黑板報,一塊很大的板面,,我們每一或兩周出版一期,,我學生時期喜歡涂鴉,這項工作使我有了用武之地,,但水平實在有限,,出了幾期黑板報后冥思苦想也畫不出什么新鮮東西了,有了江郎才盡的感覺,。海波有一天不知道從什么地方弄來幾本黑板報的美術(shù)資料,,說是送給我的,把我高興壞了,。以海波的寫作水平很高,,象寫黑板報上這樣的應景文章,他基本上是不用打腹稿的差不多可以一氣呵成,而且筆調(diào)連貫,,且很少有錯別字出現(xiàn),。我們不僅出黑板報,也出油印的小報,,海波手把手的交我在鋼版上刻蠟紙,教我調(diào)油墨,,教我印刷,,還交我美術(shù)字,我的隸書體和新魏體的美術(shù)字就是他教的,。 海波的知識面很廣,,我看過幾本他自學的書,都是大學的物理課本,,記得有一本《邏輯電路》,、還有《門電路》,對我來說太深奧了,,我曾經(jīng)問過他書中的名詞,,有什么“與門”、“或門”,、“或非”,,他也曾耐心地給我解釋過,但我還是似懂非懂,,以后也就不問了,。 哦,對了,,海波還喜歡樂器,,不論是洋的小提琴還是土的二胡,他都能像模像樣地來上一段,,他為人仗義,,有俠肝義膽,記得有一次勞動時,,我們宿舍的一個叫尹長順的同學的腳踩在地上一塊帶釘子的木板上,,當時也沒在意,過了幾天,,一個晚上,,他忽然發(fā)起了高燒,嘴里說胡話,,臉因為難受都扭曲變形了,,樣子很嚇人。海波馬上去找宿舍的老師,,說想借食堂的手推車把尹同學送到醫(yī)院去,,但老師卻推說他沒有開手推車的鑰匙,,情況萬分危急,怎么辦,?人家海波二話不說,,出門找了把鐵鍬,幾下就把鎖手推車的鎖給劈開了,,宿舍那個老師說不行,,海波說,人都這樣了有啥不行的,,不行回來賠你個車,,看到海波那憤怒的眼神,那老師也不敢再說什么了,,于是我們幾個人七手八腳地把尹同學送到醫(yī)院,,聽醫(yī)院的醫(yī)生說要是再晚送來就夠嗆了,原來尹同學得了敗血癥,,很危險,,要不是海波張羅送醫(yī)院,可能拖的第二天小命都沒了,。而且海波給他付的住院費,,后來尹長順同學好了,來還錢,,人家海波擺擺說,,說什么也不要。后來尹同學跟海波成了至交,。 由于我和海波關(guān)系密切,,父母親又都熟悉,我們兩家又下放到一個公社(和龍縣勇化公社),,只不過我家在上化,,他家在廣興,我們兩家離的并不遠,,在半學期結(jié)束后,,在暑假期間,我去海波家做客,,受到海波父母的盛情款待自不必說,,在海波家里,我又發(fā)現(xiàn)了海波的另外一項才能,,他會做木工活,。原來我們父母親下放之前,單位(吉林人民出版社)聯(lián)系了印刷廠給了我們用運輸新聞紙的包裝木板訂的木箱裝東西。到了農(nóng)村,,我們家的木箱只能劈了當柴火燒了,,可是想不到人家海波卻把木箱子拆開,把木材分門別類,,(加之當?shù)厥巧絽^(qū),,木材也很豐富)然后自己畫圖紙,經(jīng)過了一番鋸,,刨,,榫卯結(jié)合,上漆上色之后,,一件件當時絕對稱得上時髦的家具出現(xiàn)了,有立柜,,寫字臺,,凳子椅子等,數(shù)量還真不少呢,。晚上海波為我打開了他的工具箱,,里面的木工工具一應俱全,各種鋸子,,刨子,,長的,短的,,裁口的,,推楞的,各種鑿子,,扁鏟,,一把鋒利無比的斧子,甚至連放線的墨盒,、墨斗都有,,一個專業(yè)的木工,工具也不過如此罷,,我可真是服了海波了,。晚上,在他的屋子里閑聊,,他指著頭頂上的電燈說,,很驕傲地說這個東西能進到家里來,也有他的一份功勞,,原來他們下放的村子在他家剛來的時候是不通電的,,要通電必須要設計一條線路,從30公里外的圖們江云峰發(fā)電廠把電引過來,村子里的人文化程度都很低,,沒有懂電的,,更別說設計電路了,于是海波自告奮勇,,現(xiàn)賣現(xiàn)學,,拿著一本外線電路設計,看了幾天,,又經(jīng)過了反復的設計踏勘,,半個月下來,居然把外線路給設計出來了,,連所需的電桿的數(shù)量,,電線的長度,線徑,,所需的變壓器的容量都給估算出來了,。又和一幫成年人,起早貪黑干了一個月,,終于把電引進了村子,,當全村的燈點亮時,人們高興的象似過年,!生產(chǎn)隊隊長用生硬的漢語(朝鮮族)向海波的父母表示,,要給海波記一年的最高工分(這也是他的最高權(quán)限了),但是他的好心被海波的父母婉言謝絕了,。要知道海波干這件事的時候,,只有17歲,學生時代的海波,,就透著一股子干大事的才氣,。 和海波相處了一年多之后,他家調(diào)回了長春,,我們分別時依依不舍,,和他通了幾年信之后,就漸漸地沒了他的消息,。后來得知他下了鄉(xiāng),,在農(nóng)村因為表現(xiàn)好,被推薦上了清華大學(那時是工農(nóng)兵大學生)再后來出國去了美國,,在美國成家立業(yè),,入了美國籍,具體干什么我就不清楚了,。 我的老朋友陳海波,,今年也差不多有60歲了,。談到他對于我的影響,可以說是十分巨大的,。我在之后的人生道路上,,差不多是把他做為我的人生楷模和坐標的。以他當年的刻苦努力,,以他的博學多才,,才華橫溢,相信他無論走到天涯海角,,都是會創(chuàng)出自己的一片天地的,。一口氣寫完了對海波的回憶,長舒了一口淤積了許久的思念之氣,!海波,,我的老朋友,你在何方,?過的還好么,? 2012年9月16日星期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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