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王人亡家破的慘變 ——記塔王家中的兩樁大喪事 突遭無妄之災次子子媳雙亡 阿拉善扎薩克和碩親王塔楚布旺于清宣統(tǒng)元年(1909 年)奉旨入京“值 班”,,后因國體變更,,政局亦正處于風云變幻的“多事之秋”,不能返任,, 便在北京寄居落戶,,于地安門外西黃城根三座橋府夾道一號建筑宏樓廣廈, 享受著安富尊榮的生活。阿拉罕每年通過西伯利亞銀行匯寄現(xiàn)銀18 萬兩,,作 為供養(yǎng)塔王之資,。20 年來從未間斷,因此,,塔王在京可算是富戶之一,。 民國20 年(1931 年),塔王已屆62 歲,。一共生了3 個兒子,,長子名達 里扎雅,年27 歲,,娶了載濤之女為妻,。次子達都旺喜克,年25 歲,,人甚精 明強干,,掌理家務井井有條。娶了前清齊侯之女達齊氏為妻,,婚后夫妻二人 從愛情上,,物質(zhì)享受上,無不美滿,。達都旺喜克平生酷好旅游,,終年攜其如 花似玉的愛妻,游歷大江南北的名勝古跡,,享盡了人間的幸福,。 詎料樂極生悲,忽遭慘禍,。3 月20 日(舊歷二月十二日)達都旺喜克駕 駛其平生最喜愛的一輛小摩托加汽車,,行駛在南池子地方,與一騎自行車的 張某相撞,,人仰車翻,,各受重傷。經(jīng)交通主管部門調(diào)查,,認為此一交通事故 雙方都有責任,,復經(jīng)調(diào)解,言明各自調(diào)養(yǎng),,和平了結,。 達都旺喜克在家請中醫(yī)診治,醫(yī)生認為系胸腔內(nèi)部受傷,,故令達都旺喜 克夫妻暫時分居,,斷絕房事,以利靜養(yǎng)。因此,,達都旺喜克移居在后花園的 花廳樓上,,其妻達齊氏乃住于內(nèi)宅臥房。經(jīng)醫(yī)生精心治療,,一百天后,,達都 旺喜克傷勢漸輕,接近痊愈,。達齊氏認為其夫靜養(yǎng)期已過,遂屢勸其夫回房 居住,。但塔王家族人等均表示反對,,為此還鬧出一場不大不小的風波。后來 塔王考慮到夫妻之間情愛甚篤,,強令長期分居亦非人情,,遂于傷愈108 天后, 即令其夫妻同居,。但是,,達都旺喜克的內(nèi)傷并未十分痊愈,與妻同居后,,馬 上舊病復發(fā),,竟至無救。至同居的第二天(即6 月9 日)清晨,,達都旺喜克 滿腔鮮血頓從口鼻噴射而出,,據(jù)說當時血染墻壁,飛濺滿室,,達都旺喜克立 即仰臥身死,,其狀絕慘。他的愛妻達齊氏見其夫遺體雙目不閉,,口不合,,顯 系抱恨而去,不免愧悔交加,,乃于愴痛之下,,乘家人忙亂之際,暗中吞服了 大量鴉片煙膏,,中毒過深,,待家人發(fā)現(xiàn),為時已晚,,搶救無效,,乃與其夫雙 雙歸天去了。 塔王以為次子突罹橫禍,死因至慘,;兒媳達齊氏殉夫而死,,節(jié)烈可嘉, 悲痛之下,,乃令厚葬二人,。管事的馬上找到東黃城根合興杠房老東家,原清 宮木庫管事的陳大爺,,傾心計議治喪事宜,。首先選了兩口老金絲楠木的大荷 包材(即滿族人用的大葫蘆材),每口為法幣5000 元(共計10000 元),,當 天即用兩付32 杠,,以“雙轉(zhuǎn)空”的形式,抬往喪居,。根據(jù)陰陽先生勘定,,于 酉時大殮,至于衣飾殮物亦極珍貴,。殮后,,兩柩并排停于后花園內(nèi),馬上由 雍和宮的喇嘛在園內(nèi)臨時搭就的帳房(蒙古包)內(nèi)誦經(jīng),,給亡者安魂,。 喪禮一律按清制及北京地方俗例辦理,喪期為11 天(自9 日“倒頭”之 日起,,至19 日發(fā)引止),。因非家族內(nèi)最高長輩,所以在府停靈受吊的日子不 能過多,,但自接三之日起,,每天都有番、道,、禪輪流唪經(jīng)超薦,。塔王出于“兒 女情長”,不惜破費重金,,在地安門外大街帽兒胡同廣合齋于記冥衣鋪,、護 國寺前街永合齋冥衣鋪訂制的紙活冥物無計其數(shù)。接三那天,,糊的翻毛駿馬 駕轅的大鞍車兩輛,,其中一輛,車沿上跨有“跟媽兒”,,是給兒媳婦達齊氏 乘坐的,,車廂的兩旁有青紗“旁帳”,,綴以飛檐,車窗俱為冷布所飾,,車篩,、 車篷都用的是貌似真綾真緞的“吐沫葛”糊成的。還有滿繪彩鳳捧著金圓壽 字的紅轎一乘,、綠幃官轎各一乘,,均為8 人抬;翻毛金鞍寶馬一對,;馬僮一 對,。杠箱8 抬。大約是塔王怕觸物傷情,,故決定將小兩口生前所用的家具,、 衣物,只要是可燃物,,一律隨紙活火化。昔年,,上層府第落了喪事,,確有將 死者生前衣物當作附加焚化物的,但多是象征性的,,只焚燒一小部分而已,, 其它大部分都給親族人留作“念想兒”。塔王府這次給小兩口治喪,,焚化家 具夫稱,、衣物都是實際性的。就光接三那天晚上,,在焚化紙扎車轎的同時,, 竟然將他夫妻二人生前穿戴的衣服鞋帽,抬去幾十箱,,一齊傾入火堆,,延燒 兩三個小時之多。據(jù)其家人稱:“二人的衣服沒有一件是穿過兩次的,,甚至 有的衣服,,根本沒有上過身,既有滿,、蒙民族式的,,又有漢人的時裝、西裝,, 包括皮,、棉,、夾、單,、紗,,一應俱全?!笨梢娖淦饺蘸廊A奢侈的程度,。 接三之后,幾乎每天都有番,、道,、禪、尼輪流作薦亡法事,,3 日為一棚,, 每棚功德圓滿時,都要送圣,。這樣,,13 日、15 日“首七”,、18 日伴宿,,都 要送圣、焚庫,。每次送圣,,都是用加大尺碼的三堂樓庫;12 抬杠箱,;幾十張 尺頭桌子,,上面擺的文玩陳設、日用器皿,,無所不有,。最后伴宿送庫時,還 糊了一所濃縮得具體而微的“王府”大陰宅,,宅內(nèi)大垂花門,,穿廊游廊、過 廳,、廂房,、樓臺殿閣、后花園子,、山子石,、月牙河、小僑,、涼亭,,應有盡有,, 院內(nèi)還糊了戲樓,臺上糊了一出京劇,。同時將其夫妻二人生前的室內(nèi)家具照 糊了一份,。每次送圣都招來萬人爭看冥物。地安門,、什剎海,、西黃城根一帶 擠得水泄不通。塔王不忍觀看,,獨坐府中痛哭,,幾次昏絕,經(jīng)人搶救才蘇醒 過來,。 19 日巳時發(fā)引,,用了合興杠房的兩付大杠,每杠俱為48 人抬,,杠上都 加了紅寸蟒的大罩,,由一對響尺指揮。達都旺喜克的靈柩在前,,達齊氏的靈 柩在后,,形成了少夫少妻的雙靈大殯。京城沒有特定的蒙執(zhí)事,,故用的是一 全堂“旗執(zhí)事”:大幡、坐纛,、曲律(滿語譯音),、黃鷹、細犬,、駱駝,、帳 房(蒙古包)、驂馬,、單鉤,、劊子手、“肅靜”“回避”虎頭牌,、金執(zhí)事(古 代兵器模型)20 對,;座傘、如意亮轎2 乘,;日照影傘2 柄,;官鼓大樂;番,、 道,、禪經(jīng)經(jīng)班,;官樣轎2 乘;童子督勝盤24 名,。前清各王公貴胄,,遺老遺少, 平市“軍政要人”幾乎都送了匾額,、挽聯(lián),,間雜于各儀仗之中。整個殯列排 出2 里之遙,。是日,,東北城一帶,趕來看熱鬧的人山人海,,紅男綠女,,扶老 攜幼,擁擠不堪,。由于路祭,、茶桌過多,大殯自上午9 時許由三座橋府夾道 出發(fā),,沿途行進緩慢,,直至下午2 時才到達西四牌樓迤北報子胡同隆長寺。 據(jù)說,,這樁喪事塔王破費甚巨,,除去焚燒的衣服、家具,、陳設等不計外,, 共花去法幣40000 余元。 塔王憂郁而死 自從達都旺喜克夫婦遭罹無妄之災,,雙雙而死后,,塔王在精神上受到了 沉重打擊,以至憂郁成疾,,醫(yī)治不效,,竟于9 月5 日去世(按迷信的說法, 凡家有喪事后,,百日之內(nèi)再死人算作“重喪”,,為家宅最大的兇變。塔王的 二兒及二兒媳婦于6 月9 日故去,,至9 月5 日僅89 天,,不足百日,是典型的 重喪,。誠然,,這是塔王家敗人亡之信號),。其家人乃傾囊倒底地大辦喪事。 依王府舊制在家停靈受吊“三七”二十一天,,比他二兒和二兒媳婦的喪禮要 大得多,。①塔王“倒頭”后,塔王府門前馬上就立起了“幡架子”,,中間掛 著緞繡軟片,,繡著一條大龍,外邊裝飾著下垂的大彩球,,成為一大“嘟嚕幡”,, 高3 丈余。表示為死者招魂,;也是向外界報喪,。府內(nèi)垂花門前的左邊,放了 一付紅漆黃繩的“太平杠”,,是大亮盤(無罩)的形式,,32 名杠夫衣帽齊整 地晝夜在此值班待命,以防水火之險,。杠前還亮出了“如意亮轎”,,形似太 師椅,但后背上安一如意頭,,披一虎皮,,座上鋪以杏黃緞墊,無轎幃,、頂蓋,。 此外,還有8 根“曲律”(滿語譯音,,即舊時滿軍中參佐之旗幟),插在紅 漆葫蘆座的執(zhí)事架上,。影壁前設了“倒頭鼓”,;對兒門鼓、八面官鼓,,都按 清代定制掛了青寸蟒的鼓簾子,。還有所謂“梆”(即古代云板)、“錪”二 報,,以備為來吊唁的客人傳報之用,。據(jù)說,這些設備都是東黃城根合興杠房 承辦的,。 塔王府內(nèi)不但搭了一殿一卷的起脊大棚,,還在后花園和前院,、跨院的空 地上搭起了黃色鑲有大黑云頭的穹廬式的蒙古包,大抵是招待蒙族親友的(因 為這符合蒙族人的生活習慣,,使被接待者感到親切,,從而認為是受到禮遇)。 大門前還搭了人字形的帳房兩座,,是給官面上前來維持秩序的官人駐守的,, 在清代,這本是地面官廳上的事,,但塔王府則是主動準備的,。總之,,是一派 清制喪儀的排場,,也是滿、蒙合壁的形式,。 從接三之日起,,就是番、道,、禪經(jīng)輪流作法,,每3 天送焚一次樓庫,首 七之日是結合僧,、道送疏,,一天送三道樓庫。因為塔王府有“得天獨厚”的 條件,,出了府門往南不遠就是三座橋,,斜對著千桿胡同就有一個小大院,只 要送圣就在這里焚化冥物,。伴宿那天,,不是分而送之,而是在下午6 時,,于 鐘樓后廣場集中焚化九堂加大尺碼的樓庫,;36 抬杠箱:幾十張放著不同文 玩、器皿的尺頭桌子,;紙糊的祭筵,、煙床、牌桌,、戲出??還有王爺生前的 皮,、棉、夾、單,、紗各種穿戴物,,不計其數(shù),均在僧,、道急敲重打中付之一 炬,,其排場之奢可見一斑。 10 月5 日(即舊歷八月二十四日)發(fā)引,。下午10 時,,靈柩由三座橋府 夾道宅中出堂,先以32 人“小請兒”抬至三座橋千桿胡同西口斜對面的小大 院,,換升64 人大杠,,升杠時,在杠前由長子達里扎雅三奠酒之后,,舉火焚化 了一所紙扎的大四合房,。因塔王系清朝和碩親王,故沿舊制用了“落地滿黃” 的杠罩,,凡杠,、罩、繩,、墊均為杏黃色(按清制,,滿王爵用鵝黃;蒙王爵用 杏黃),。罩片乃是委托杠房現(xiàn)裁現(xiàn)繡的,,鮮明異常。所有杠夫一律頭戴青氈 荷葉帽,,上插一沖天錐式的杏黃色雉翎,,綠駕衣,土黃套褲,,青布靴加黃靴 護,,手戴黃手套。杠罩的四角,,有8 名跟夫各扛杏黃撥旗一面,,上面的白光 上寫著“王府奉移”字樣。 為了壯大殯儀的排場,,用了滿,、漢兩門的儀仗,,不下數(shù)百件,。滿(旗) 執(zhí)事(由前至后)有大幡30 人抬;門纛一對;曲律(滿語譯音)8 根,;黃鷹,、 細犬、駱駝,、鳥槍,、線槍、剗馬,、衣包馬,、鞍韉馬、帳房(蒙古包),;八寶 槍8 對(輪槍,、螺槍、傘槍,、蓋槍,、花槍、罐槍,、魚槍,、長槍);刀4 對(即 三尖刀,、馬蹄刀,、偃月刀、象鼻刀),;門傘一對,;金執(zhí)事8 對(即金臥瓜、 金督,、金掌,、金拳、金天鐙,、金鉞斧,、金立瓜、金兵符),;腰刀,;箭筒;紅 轎子,;小番丹(蒙語譯音),;黃亭子;在轎,、亭前后尚有3 柄龍鳳座傘,;黃 牌;黃旗;龍鳳傘,、御爐,、小轎(如意亮轎);童子督勝盤32 名,。并兼用了 漢執(zhí)事5 堂,,每堂為幡、傘12 件,,分為紅,、藍、白,、黑,、紫五色,共60 件,; 鳴鑼,、飛鰲旗、飛鯉旗,、飛熊旗,、飛豹旗、軍牢,、夜役,、龍頭、皮槊,、飛虎 旗,、飛龍旗、飛鳳旗,、清道旗,、格漏、綠扇,、粉棍,、“肅靜”牌、“回避” 牌等17 對,。儀仗中間間雜著松獅,、松亭、松人,、松轎,、紙扎金山銀山、綢緞 尺頭,,日用器皿,、文房四寶,、古玩陳設、汽車,、馬車、仆童靈人,,四季花盆?? 無不應有盡有,。 塔王府為了“風光風光”,殯列幾乎繞城一周,。靈櫬出堂后,,經(jīng)西黃城 很、地安門大街,、鼓樓東大街,、交道口、北新橋,、東四,、東單、東長安街,、 西長安街,、西單、西四,,停靈于報子胡同觀音庵廟內(nèi),。 沿途觀者如云,交通為之斷絕,,各處軍警隨行照料,,以維持秩序。平市 各界要人以及前清遺老遺少前往送殯者絡繹于途,,素車白馬,,蜿蜒如一長蛇 陣。沿途茶桌不下數(shù)百,;蒙古王公復在西四甘石橋地方支搭大型路祭棚一座,, 靈到該處時由那彥圖領銜主祭,由僧,、道,、番誦經(jīng)品咒,逗留約一小時,。靈 櫬到達暫厝的目的地時已經(jīng)日落西山了,。 塔王的大殯要比同一個蒙王那彥圖的殯不知大多少倍。 塔王殯后,,塔王府也就日末山頭了,。 ①塔王的喪事,,京市各報報導不詳。只留下了當年杠業(yè)同人的口頭傳說,, 故其中細節(jié)只供參考,。 主要參考資料 《塔王家中慘變》?!侗逼匠繄蟆?,1931—6—21。第6 版,。 《塔王大出喪》,。《北平晨報》,,1931—10—6,。第6 版。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