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謝不謙

貴陽之行,，印象最深的，是距貴陽260公里的黔東南“西江千戶苗寨”,。當(dāng)汽車沿著彎彎曲曲的盤山公路一會兒形而上,，一會兒形而下，緩緩駛?cè)肷较碌囊黄簤?，看見群山懷抱云霧繚繞的苗寨,，兀然間，第一感覺：這活脫脫就是陶淵明筆下的“世外桃源”??！
　　西江苗寨是中國規(guī)模最大的原生態(tài)苗族聚居群落，99.5%是苗民,；另外0.5%,，我猜想，可能是漢族黨政干部或警察吧,？1200多戶苗家,，依山而建的吊腳樓，高高低低,，密密麻麻,，連成一片，煞是壯觀,。遺憾的是,，我的單反相機與攝影技術(shù)，拍攝不出苗寨特有的溫馨與樸拙,。你只有置身其間,，踟躇徘徊，慢慢感受,，細細品味,，發(fā)思古之幽情，想象陶淵明的桃花源，才可能領(lǐng)略苗寨的天人合一之美,。多情善感如余秋雨,，也只能留下一句中學(xué)生高考作文式的“文藝腔”：讓美麗回答一切?？淘谑^上,，永垂不朽。
　　據(jù)苗寨門口的自我介紹,，西江苗是蚩尤九黎部落的后裔,，2000多年前，戰(zhàn)國的時候,，被中原華夏強勢族群打擊擠壓,，從黃河流域平原遷居于此，繁衍生息至600年前,，明初的時候,，就已形成村寨規(guī)模。如“桃花源”中人,，躲在群山之中,，遠離塵寰，不知有漢,，無論魏晉唐宋元明清,，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自給自足,，自得其樂。直至200多年前,，清王朝雍正時期,，才被納入朝廷行政管轄范圍。但山高皇帝遠,，還是寨民自治,，沿襲著苗民古老的文化傳統(tǒng)。除了主持祭祀的“鼓藏頭”與安排農(nóng)耕的“活路頭”是世襲的,，“方老”,、“寨老”、“族老”,、“理老”等自然領(lǐng)袖,，一般都由寨民選舉產(chǎn)生，很有點現(xiàn)代民主精神,。60多年前，新中國建立,，才徹底打破了千百年的寧靜,，苗寨“被進入”社會主義,，土地改革劃分階級成份、人民公社“大躍進”,、“文革”等禍及神州殃及兆民的運動,，毫無例外地洗劫了這個藏在深山中的“世外桃源”。
　　貴州民族大學(xué)的苗文化專家小游,，正在完成一項國家社科基金支持的苗寨侗寨研究項目,，跑遍了貴州大大小小的苗寨。他告訴我,，很多苗寨雖然遠沒西江苗寨規(guī)模宏大,，卻比西江苗寨還要原生態(tài)：普遍很窮，窮得難以想象,，活得卻很快樂,。他搞田野調(diào)查，去苗家村寨吃飯,，無論送多少豬肉當(dāng)禮物,，兩斤還是五斤，主人通通切塊,，煮一大鍋,，大家一起吃。大塊吃肉,，大碗喝酒,，不知今夕何夕。小游的渾家秀芳副教授,，是我的博士弟子,，湖南農(nóng)村辣妹子，14歲時曾與另外一個辣妹子翻山越嶺,，徒步走縣城,，終于看見外面世界的精彩，再也不安于現(xiàn)狀,，想展翅高飛,，飛出文人傳說中的桃花源。她說：“現(xiàn)在信息技術(shù)這么發(fā)達,，難道西江苗寨的孩子們不曉得山外有山,，天外有天？”泰戈爾詩云：“鳥兒愿為一朵云,，云兒愿為一只鳥,。”此之謂也？
　　我徜徉在苗寨的山水畫圖之中,，想起莊子大鵬與小鳥之喻,，外面的世界有多精彩，小鳥們一輩子沒見過,，在林間飛起飛落,，逍遙自適，快樂絕不亞于摶扶搖而上九萬里的大鵬,。關(guān)鍵問題是,，隨著現(xiàn)代化的浪潮席卷地球每一個角落，大鵬給世外桃源帶來了外面世界的消息,，小鳥們也從電視上看見了外面世界的精彩,，他們還能知足常樂，保持心靈的寧靜嗎,？
　　這不是想象之詞,。那天午后，群鳥翔集,，一只大鵬突然從北京飛來西江苗寨,，落坐在舞場觀眾席的板凳上，小鳥們心底起波瀾,，載歌載舞,，雖然她們不曉得這只大鵬是誰，但能不仰慕外面的世界嗎,？

苗寨街頭所見,。注意：挑著重擔(dān)的是女人，甚至老女人,。由此可以想見,，苗族人民的生活有多艱辛！但,，我卻沒從她們的臉上,，看到怨天尤人。這真是一個忍辱負重不辭辛勞的民族,，所以上下五千年,，雖然弱勢，卻沒被歷史淘汰,。

我的相機沒配廣角鏡,，照不出苗寨的氣勢。這組照片,，經(jīng)過我用“美圖秀秀”藝術(shù)處理,，感覺很古怪,。

吃苗家飯，進門先須喝米酒,，嘗一口就行,。眾弟子告訴我們，不能用手去捧牛角,，否則要將牛角裝的酒一飲而盡。我是酒仙,，正中我下懷,，媳婦卻斥道：“你敢？”她泯了一口米酒,，就飄飄欲仙,，裝模作樣，捧著蘆笙,，讓我拍照留念：謝錢一鳴曾到此一游,？一鳴驚人，很象吸毒犯捧著一根大煙槍,？

苗女唱敬酒歌,，先敬酒，后灌酒,，將我博士女弟子鳳杰的夫君王立副教授灌得呼兒海喲,，然后用“牯藏肉”堵他的嘴：不能將幸福吐出來！我蜀中酒仙,，氣吞山河,，豈可能被一碗米酒灌醉？苗女就以酒壺注酒,，汩汩流入我的心田,，如細雨灑在沙漠，傾刻之間,，全無消息,。這組照片，是謝錢一鳴拍攝,，最精彩的瞬間,，她沒抓拍到。

苗寨舞蹈表演,，每天兩場,，中午一點與午后五點。我們趕到苗寨,，剛好錯過第一場,。正在遺憾,，卻發(fā)現(xiàn)情況異常，警察增多,，一群群苗家少女拖著行李箱,，匆匆而來，一問,，才知道有中央首長來苗寨,，臨時加演。問：中央哪位首長,？答：人家到時會宣布嘛,。結(jié)果，中央首長被眾星拱月拱到舞場,，坐在板凳上觀看演出,，最后與演出者合影，都沒宣布他是誰,。我是近視眼,，看不清中央首長廬山真面目，舉起相機抓拍,，一個保鏢模樣的彪形大漢卻沖過來,，揮手道：“不要拍照，不要拍照,！”托這位政治局常委級的中央首長之福,，我們觀看了一場最高規(guī)格的苗族舞蹈。你能看出這位雍容閑雅的中央首長是誰,？博士弟子海濤副教授說：“旁邊好像是我們貴州省委書記,？”

中央首長被貴州省委書記等眾星拱月而去后，大家爭先跟苗族姑娘合影,。媳婦是個老顫花,，跟姑娘顫到一起，襯托出人家青春的美麗,。我不服氣,，也去跟姑娘合影，滿臉滄桑,，襯托出人家青春的單純,。呵呵，西江苗寨,，世外桃源,，只在傳說中，只在發(fā)思古之幽情的想象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