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論黃庭堅草書

摘  要：關(guān)于黃庭堅的草書淵源,，通過分析材料得出有兩個結(jié)論，一個是唐代張旭,、懷素的大草,、狂草一脈；另外一個是魏晉以及漢代的索靖,、張芝,、二王等章草、小草一系,，同時本文從沉著痛快,、篆隸筆意、清韻與拙四個方面闡述了黃庭堅的草書觀念,。試圖在前人研究基礎(chǔ)上,，重新審視黃庭堅草書的價值。

關(guān)鍵詞：沉著痛快  篆隸筆意 清韻 拙

引言 ：黃庭堅是中國書法史上極具影響的一位書家,， 其草書藝術(shù)成就最為突出,。 通過研究黃庭堅的草書藝術(shù)，我們可以進(jìn)一步理解宋人的尚意書風(fēng)及書法表現(xiàn)心性的時特征,。論文從黃庭堅草書淵源,、 草書觀等幾方面進(jìn)行了理論性分析， 通過對比的方法闡釋黃庭堅的草書價值,。

一、黃庭堅草書淵源

（一）黃庭堅的生平及草書認(rèn)識

1.黃庭堅的生平簡介

黃庭堅 (1045－1105),，字魯直,，自號山谷道人，晚號涪翁,，又稱黃豫章,，洪州分寧（今江西修水）人,。北宋詩人、詞人,、書法家,，為盛極一時的江西詩派開山之祖。英宗治平四年(1067)進(jìn)士,。歷官葉縣尉,、北京國子監(jiān)教授、校書郎,、著作佐郎,、秘書丞、涪州別駕,、黔州安置等,。哲宗立，召為校書郎,、《神宗實錄》 檢討官,。后擢起居舍人。紹圣初,，新黨謂其修史“多誣”,，貶涪州別駕，安置黔州等地,?；兆诔酰b管宜州卒,。宋英宗治平四年進(jìn)士,，紹圣初以校書郎坐修《神宗實錄》失實被貶職，后來新黨執(zhí)政,，屢遭貶,，死于宜州貶所。

擅文章,、詩詞,，尤工書法。詩風(fēng)奇崛瘦硬,，力擯輕俗之習(xí),，開一代風(fēng)氣。早年受知于蘇軾,，與張耒,、晁補之、 秦觀并稱“蘇門四學(xué)士”。詩與蘇軾并稱“蘇黃”,，有《豫章黃先生文集》,。詞與秦觀齊名，有《山谷琴趣外篇》,、龍榆生《豫章黃先生詞》,。詞風(fēng)流宕豪邁，較接近蘇軾,，為“江西詩派”之祖,。

2.黃庭堅的草書認(rèn)識

 黃庭堅有大量的文字資料記錄了他對草書的論述，有對書家的,、有對法書墨跡的,。大量的跋文中，對張旭,、懷素,、顏真卿以及魏晉和秦漢的書家、書跡多次評論,，表達(dá)了他對草書的看法,。漢魏間的索靖、張芝,、皇象,、二王等書家，他或針對其書風(fēng),、或具體作品,，都有精彩的品評。許多著名的草書法帖也見于他的跋文,。即使他沒有臨習(xí)這些作品,，但從記錄的文字可以看出他深刻的認(rèn)識。一些秦漢的碑版文字,，跋文中也有提及,。這或許我們可以從黃庭堅草書作品找到有力的佐證，以顯示出對它們的取法,。

分析跋文和其它一些文字材料,，可以看到黃庭堅草書淵源有兩個傳統(tǒng)，一個是唐代草書,，即張旭,、懷素的大草、狂草一脈,。同時顏真卿的草書也是他重要的取法對象,；歷來對黃庭堅的草書淵源，認(rèn)為得懷素草法多而很少提及張旭。而在黃庭堅的跋文中多次流露出他對張旭的推崇,，如

   “張長史作草，乃有超軼絕塵處,。以意想為作之,，殊不能得其仿佛。”^[1]

       “僧懷素草攻瘦,，而長史草攻肥,。瘦硬易作，肥勁難得也,?！?/span>^[2]                

       “……懷素草，暮年乃不減長史,。蓋張妙于肥,，藏真妙于瘦，此兩人者,，一代草書之冠冕也,。”^[3]

從黃庭堅的草書作品中,，也足以證明他對張旭的特殊領(lǐng)悟,。黃庭堅把張旭、懷素草書相提并論,，認(rèn)為他們在草書上各有千秋,、肥瘦各得一面。

另外一個傳統(tǒng)是魏晉以及漢代的草書,，即索靖,、張芝、二王等章草,、小草一系,。這兩個方面黃庭堅以師法古人為草書取法的傳統(tǒng)。黃庭堅在師法古人之外,，還注意師法自然,。因為在他之前草書大家的經(jīng)驗告訴他，草書和自然的關(guān)系非常密切,。如夏云奇峰,、驚蛇飛鳥之類。這些類似的例子,，黃庭堅在戎州悟道前后也有記述,。

“元符三年二月乙酉，夜沐浴罷，連引數(shù)杯,，為成都李致堯作行草,。耳熱眼花，忽然龍蛇入筆,。學(xué)書四十年,，今名所謂鰲山悟道書也?！?/span>^[4]

“……然山谷在黔中時字,，多隨意曲折，意到筆不到,。及來僰道,，舟中觀長年蕩槳，群丁撥棹,，乃覺少進(jìn),。意之所到，輒能用筆,。……”-^［5］

（二）   黃庭堅的草書觀

在草書凋零的宋代,，黃庭堅敢于獨辟蹊徑。他對草書情有獨鐘,，他在實踐古法的同時,，記錄下了大量的心得、體會,，這些言論散見于書札,、題跋和部分詩篇當(dāng)中。這是他長期習(xí)草的經(jīng)驗總結(jié),、深切體會,。這些看似零碎的議論，表達(dá)出了黃庭堅對草書的觀念,，在這理論中,，他提出了“不俗”、有“韻”,、求“拙”,、自然的草書審美觀。

1.古法

學(xué)書遵古,、合古人筆意,，是黃庭堅時時提及的話語。在黃庭堅的跋文中“古人”,、“古法”的詞匯,，屢屢出現(xiàn),。他認(rèn)為學(xué)書要學(xué)古人、學(xué)古法,。他對早年學(xué)草的經(jīng)歷自思反省之后,，認(rèn)為原因在于未得古法。到中年得觀眾多碑版法帖,、古人墨跡后,，才逐漸有了自己系統(tǒng)的草書觀念。在他眼中古人是索靖,、張芝、二王等草書大家,，他以索靖筆短意長的標(biāo)準(zhǔn)評判“今人作字,，大概筆多而意不足。”^［6］筆短意長,、行間茂密正是他所尊崇的漢魏古法,。

漢魏草書從篆隸中來，所以黃庭堅在跋語中多次提及篆隸筆意,，以求正本清源,。觀史孝山《出師頌》后得出“蓋陶冶草法，悉自小篆中來,?！?sup>［7］在《跋翟公巽所藏石刻》中亦說到“石鼓文筆法，如圭璋特達(dá),，非后人所能贗作,。熟觀此書，可得正書行草法,，非老夫臆說,，蓋王右軍亦云爾?！?sup>［8］學(xué)習(xí)草書要從篆隸處尋源,，一者草書從篆隸演變而來，再者學(xué)習(xí)篆隸可以豐富草書筆法和線條,。他為此解釋到,，這不是臆說，王右軍也是如此,。他在為王圣子作字后跋言：“張長史觀古鐘鼎銘科斗篆而草圣,，不愧右軍父子?！?sup>［9］指出了張旭草書也是從篆法中來,。黃庭堅用書法史上的草書大家,，來作為他草書理論有力的佐證。表明他的觀點是有依據(jù)的,。

學(xué)草要得篆隸筆意外,，真書與草書間的關(guān)系也非常重要。黃庭堅對此也有精辟的論述,。他說：“欲學(xué)草書,，須精真書，知下筆向背,，則識草書法,。草書不難工矣。”^［10］而且把作真與作草的區(qū)別形象,、客觀的闡釋為“楷法欲如快馬人陣,，草法欲左規(guī)右矩。”^［11］真可謂一語道破天機,。黃庭堅以張旭為例,，把張旭草書的成功歸益于真書。

“張長史《郎官廳壁記》,，唐人正書無能出其右者,。故草圣度越諸家，無轍

記可尋,?！?sup>［12］

“張長史書《郎官廳壁記》，楷法妙天下,，故作草能如此,。”^［13］

正因為張旭在真草二體之間相得益彰,，所以能取得成功,。

草法須左規(guī)右矩，但不能拘于法度,，草書用筆要沉著而不輕率,，要痛快而不浮滑。古人草書正因為能做到沉著痛快而有古意,。羊欣《采古來能書人名》評皇象草書時稱“沉著痛快”,。皇象是黃庭堅草書取法的傳統(tǒng)之一。在黃庭堅的跋文里也有關(guān)于皇象草書的評論,，他認(rèn)為皇象書法有古意,，妙絕于世。

他自己悟到沉著痛快,，是在戎州之后,。在他《書右軍文賦后》的一篇跋文中記到“余在黔南,，未甚覺書字綿弱，及移戎州,，見舊書多可憎,，大概十字中有三、四字差可耳,。今方悟古人沉著痛快之語,，但難為知音爾。……”^［14］惋惜的是當(dāng)時卻很少有人能理解,、接受他的這一觀點,。

2.清韻與拙

劉熙載《藝概》中指出“黃山谷論書最重一韻字”， ^［15］可謂一語中的,，抓住了黃庭堅論書精髓,。黃庭堅評詩文書畫以韻一以貫之。以韻勝,、乏韻、病韻來品評草書,?？梢婍嵤?/span>黃庭堅重要的審美理想，他對草書的審美追求以韻來衡量,。有韻即是作品達(dá)到文字內(nèi)容與思想情感的統(tǒng)一,，書法家功力與修養(yǎng)的統(tǒng)一。體現(xiàn)出一種言外之意,、意外之意,。范溫《潛溪詩眼》載“有余意之謂韻，即曲盡法度,，而妙在法度之外,，行于簡淡平易之中，而有深遠(yuǎn)無窮之味,?！?/span>^［16］ 可見韻就是須在法度之外追求一種簡遠(yuǎn)清淡的境界。即超越文字筆墨造型結(jié)構(gòu)之外,，體現(xiàn)出書法家的精神世界,。

“韻”字很早就出現(xiàn)在各種藝術(shù)的論述中。早在曹植《白鶴賦》中講音樂時就有“清韻”一詞,。南齊謝赫論畫也提出氣韻生動的要求,。藝術(shù)的內(nèi)在精神，或者說內(nèi)在本質(zhì),、內(nèi)在生命被概括為“韻”,。范溫在《潛溪詩眼》一文中說：“自三代秦漢,，非聲不言韻；舍聲言韻,，自晉人始,；唐人言韻者，亦不多見,，惟論書畫者頗及之,。至近代先達(dá)，始推尊之以為極致,；凡事既盡其美,，必有其韻，韻茍不勝,，亦亡其美,。”^［17］晉人書法尚韻,，是后人給出的評價,。真正意義上于書法言韻，是從宋代開始的,。宋人把韻上升到理論的高度,，把韻作為書法的一種審美理想。其中,，黃庭堅就是韻論的主要倡導(dǎo)者,。

黃庭堅論書，言必稱韻,。在他的題跋文字中多次出現(xiàn)“清勁”與“韻”的語詞,，他所希望作品要有清氣，除做到點畫不混雜,，行筆干凈利落之外,，還要做到胸中有書數(shù)千卷。雖然通過讀書積累學(xué)問,，可以使作品無塵埃氣,、無俗氣。但在黃庭堅看來學(xué)問之韻還遠(yuǎn)沒有達(dá)到書法的最高境界,，學(xué)問之外還需要有對生活的體驗,，要取法自然、體悟自然,。他要追求的是一種超然脫俗,、不煩繩削而自合的地步。在他 “流水鳴無意,，白云出無心,，水的平淡處,，渺渺不厭深” ^［18］的詩句中，不難看出黃庭堅期望的是一種渾然天成的境地,。黃庭堅在繼承前人傳統(tǒng)的基礎(chǔ)之上,，創(chuàng)造出自己的面目。不僅僅從靠讀書積累學(xué)問中來,，更多的是得益于造化之功,、自然之韻。

二 ,、黃庭堅的地位及影響

（一）黃庭堅的地位

黃庭堅之后不乏習(xí)草之人,，書史之中亦多有以草著稱于世者，然而可與之比肩者實不多見,。明清之際,，屈指可數(shù)只祝允明、王鐸,、傅山三家,。其中祝允明可謂學(xué)黃有成就者。他的草書受黃庭堅影響之深,，無論于筆法,、章法乃至氣韻。在祝允明的作品中得到了完整的繼承,、延續(xù),。祝允明的草書狂放但不失秀逸,，雖然是大草書,，但他和黃庭堅都帶有文人的書卷氣。祝允明才情頗高,，比之山谷,，性情揮灑之處或有過之。

黃庭堅的草書作品以長卷形式居多,，到王鐸,、傅山這里，幾乎都是巨幅立軸,。黃庭堅與王鐸相比較,，王鐸草書不及黃庭堅從容自如，恣肆處抑或有遜色,。黃庭堅,、王鐸的草書，相合處在欹側(cè)錯落,，字勢多呈左低右高的形態(tài),。字與字上下左右的配搭若分若合,、若即若離。章法處大小參差,。但王鐸更加注重于章法的布局,，欹側(cè)之態(tài)比黃庭堅更甚，極盡章法之美,。

黃庭堅與傅山草書,，恣肆自然，無意于法而有法,。傅山創(chuàng)造的是一種一瀉千里的氣勢,，浩浩蕩蕩如百川灌河。這種氣勢在傅山《草書千字文卷》,、《孟浩然五言律詩十八首卷》等作品中表現(xiàn)的淋漓盡致,。黃庭堅、傅山草書的字勢俱佳,，但衛(wèi)俊秀先生認(rèn)為黃庭堅的字不及傅山有奇姿,。“山谷書結(jié)體奇,、氣韻奇,。其妙要頗有難言處。傅山書,，為百川灌河,，氣勢兇?！?/span>^［19］同時他認(rèn)為黃庭堅書是一種文氣而傅山是豪氣,。

在書法的審美觀念上，黃庭堅與傅山都曾提出拙的概念,，黃庭堅講：“凡書要拙多于巧,。近世少年作字，如新婦子妝梳,，百種點綴,，終無烈婦態(tài)也。”^［20］ 傅山在他著名的“四寧四毋”中提出“寧拙毋巧,，寧丑毋媚,，寧支離毋輕滑，寧真率毋安排,?！?/span>^［21］他們追求的拙應(yīng)該說是一種藏巧于拙，大巧若拙的風(fēng)格。求拙并不是不需要巧,，但一味求巧,，便雕琢過甚，故作姿態(tài),。所以他們強調(diào)的是自然的表現(xiàn),、渾然天成的境地。所謂“既雕既琢,，復(fù)歸于樸,。”或許他們在老莊思想方面有著某種相似性和一致性,。

（二）黃庭堅草書的影響

關(guān)于黃庭堅草書的影響,，可以從兩個方面來看，一方面從筆法,、章法等外在的形式,，即勢態(tài)；另一方面,，從黃庭堅的草書理念及人文精神,，即意蘊。而歷來對后者的取法是占主要地位的,，這恰恰與中國書法的傳統(tǒng)價值取向有著深刻的關(guān)系,。

黃庭堅草書在書法史上的地位，體現(xiàn)在他對草書發(fā)展所作出的貢獻(xiàn),，他的草書在宋代書壇獨樹一幟,，是繼唐代之后的又一座草書巔峰。宋代之后少有人能望其項背,。他對草書的貢獻(xiàn)同時也表現(xiàn)在對后世的影響之中,。黃庭堅草書對后世的影響遠(yuǎn)不及他的詩歌，如著名的江西詩派,。與同時代的書法家相比,，他不及蘇,、米對后世的影響廣泛,、深遠(yuǎn)。但是我們?nèi)匀豢梢钥吹綍ㄊ飞嫌幸粋€學(xué)習(xí)黃庭堅的草書群體,。黃庭堅的草書,，影響從他之后的南宋直至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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