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紹基《臨爭座位帖冊》、行楷書冊《班固·答賓戲》
作者:
中國書法
何紹基臨顏真卿《爭座位帖》
何紹基臨顏真卿《爭座位帖冊》縱45厘米,,橫為36厘米。冊頁的扉頁上寫有:何紹基臨顏真卿爭坐位帖,,共40開,。首頁上有一枚印章,印文為:云龍萬寶書摟。結(jié)尾處署款:霽南四兄大人正臨弟何紹基臨于九子山巢,。有兩枚印章,,分別是:何紹基印、子貞,。
何紹基臨帖為日課,,真、行,、隸,、篆,,無不潛心臨習(xí),,所臨漢碑,,即達(dá)百余種之多,,但尤喜臨《顏真卿爭座位帖》,。 這件作品是何紹基40歲左右所作,。
何紹基(1799-1873),,字子貞,號東洲,、晚年又號蝯叟,。今湖南道縣人,是清代道光年間的進(jìn)士,?!肚迨犯濉芬粫姓f何紹基“初學(xué)顏真卿,,遍臨漢、魏各碑至百十過,,運(yùn)肘斂指,,心摹手追,遂成一家,世皆重之,。”何紹基是清代晚期著名的詩人,、書法家,。何紹基的書法,,早年由顏真卿,,歐陽通入手,,上追秦漢篆隸,,自成一家,。中年潛心臨摹魏碑,,他用自創(chuàng)的回腕法書寫,字體充滿了極強(qiáng)的個性,;晚年他專攻篆隸,,這使他的書法更增添了雄渾之氣。何紹基將書法中的“行,、草,、隸、篆”融為一體,,寫出的字出神入化,。在何紹基存世的書法作品中,對聯(lián)比較多,,這些對聯(lián)無論從書法藝術(shù)還是文學(xué)造詣上都有很高的水平,,因此在當(dāng)時他就被譽(yù)為“書聯(lián)圣手”。中金色唐卡和黑色唐卡最具特色,,其特點(diǎn)是長于線條的運(yùn)用,,效果類似于白描。在這兩種形式中,,底色通常為大面積的單色,、即金色或黑色,而造型則全部用白色的線條勾勒而成,,造型在底色和線條的對比之下格外醒目,,具有三維立體空間效果。線條如行云流水,,自然流暢,,體現(xiàn)出高超的藝術(shù)技巧,令人嘆為觀止,。
何紹基行楷書冊《班固·答賓戲》
延伸閱讀
何紹基有關(guān)史實考(三則)
何紹基(1799-1873),,字子貞,,號東洲居士,晚又有蝯叟等號,,為清后期重要書家,、詩人、學(xué)者,,故研究清代書學(xué)及詩學(xué)者每將何氏列為研究對象,,而隨著學(xué)界對何紹基研究的全面深入,人們對何氏研究的范圍亦由詩文,、書畫創(chuàng)作而及于家庭,、交友、游歷等,,本文亦擬就這樣一些相關(guān)問題作一考證,。
一、何紹基究竟兄弟幾人,?
何紹基兄弟皆富文藝,,除紹基工書為藝林所熟知外,紹業(yè)擅畫,,紹祺,、紹京亦皆工書,因而何紹基的藝術(shù)成長與家庭環(huán)境有著莫大關(guān)系,,可見對于其兄弟人數(shù)的考辨也并非全屬題外之談,。此前,學(xué)界對于何紹基兄弟的人數(shù)并不存有疑議,因為,,據(jù)何紹基撰《先考文安公墓志》云:公生于乾隆三十七年八月二十五日巳時,,年六十有九,配廖夫人,。子四:紹基,,翰林院編修。紹業(yè),,四品蔭生,,候選縣主薄,出嗣伯父,,先卒,。紹祺、紹京,,皆舉人,。
又所撰《先考文安公墓表》亦云:子紹基,翰林院編修,。紹業(yè),,四品蔭生,候選縣主薄,,出嗣伯父健園公,,先歿。紹祺,、紹京皆舉人,。
再如,何紹基撰《先妣廖夫人墓表》云:子紹基,,翰林院編修,。紹業(yè),蔭生,,候選縣主簿,,出嗣伯父,先卒,。紹祺,,舉人,云南廣通縣知縣,,江蘇候補(bǔ)同知,。紹京,舉人,,候選知州,。
可見,,何紹基兄弟為四人,長幼依次為何紹基,、何紹業(yè),、何紹祺、何紹京,,其中紹基,、紹業(yè)又為孿生。必須注意到,,來源于何紹基為父母所撰墓志,、墓表這種家族譜系式之?dāng)⑹鰬?yīng)最為可信,與尋常詩文集乃至筆記,、野史自不可同日而語,。
關(guān)于何氏兄弟人數(shù)的質(zhì)疑最初是由梅墨生先生提出的,梅先生曾在《中國書法全集·何紹基卷》之年表及附注中,,及《何紹基數(shù)題--〈中國書法全集·何紹基卷〉編輯札記》中,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梅先生一方面同樣注意到了上述碑志材料,,故而得出這樣的結(jié)論:
可見,何紹基兄弟為四人:
長兄 紹基 子貞
二弟 紹業(yè) 子毅(孿生)
三弟 紹祺 子敬
四弟 紹京 子愚
但隨即又據(jù)何紹基所撰《陳恭人行略》等材料,,指出:
但《陳恭人行略》有:“辛酉春,,紹基與五弟紹京相繼歸”語,《詩鈔》卷二有《三弟子樸以高句麗苔箋作朱絲冊,,索王魯之書,,蒙賜詩題賞,語極偉麗,,輒和其韻》詩,,是以“子樸”為三弟,以“紹京”為五弟了,,那么究竟“三弟子樸”為誰,?是否真有其人?如真有其人,,名不見載,。果如是則“紹祺”當(dāng)為“四弟”,而“紹京”為“五弟”方能成立,?!对娾n》卷十三“戊申己酉”有作于五十一歲之《寄黃香鐵,時由學(xué)官遷翰林典簿》詩,,中有句謂“兼哭子毅同乳弟,,一夜慘淡神魂悲。”似紹基確有一乳弟(小弟)亦與二弟子毅(紹業(yè))先后亡故,。根據(jù)這些零散材料不妨再列一弟兄表:
長兄 紹基 子貞
二弟 紹業(yè) 子毅(孿生)
三弟?。ㄊ┳訕?br> 四弟 紹祺 子敬
五弟 紹京 子愚
但這顯然與《先考文安公墓志》、《先妣廖夫人墓表》不一致,?!欠窈谓B基撰有關(guān)父母墓表時遺漏此一兄弟?似不可能,。那么,,“三弟子樸”與“五弟紹京”之說似又非盡出筆誤、刊誤,。在無新證據(jù)之前,,只能推測,他可能確有一個“三弟子樸”,,年紀(jì)甚幼便夭折了,,故后來之撰述均不及之。因為“兼哭子毅同乳弟”句顯然說明,,他是有一乳弟夭亡了,。至于此乳弟是否排行為三即“子樸”者,抑或是排行為四,,而紹祺(子敬)為三,,實不得知?!对娾n》中未再出現(xiàn)過“子樸”,,而出現(xiàn)過的一次,已能“以高句麗苔箋作朱絲冊,,索王魯之書”,,似已相當(dāng)曉世事了,年歲當(dāng)不至于過幼,。諸材料絕數(shù)出何紹基手,,而此中出入,令人生疑,。
梅先生對于何氏相關(guān)史料的閱讀是極為細(xì)心的,,否則也不會生此疑竇,而如此質(zhì)疑一經(jīng)提出后,,內(nèi)陸學(xué)界未見回應(yīng),,唯有臺灣學(xué)者何孟侯先生在其學(xué)位論文《何紹基及其書法之研究》中續(xù)有探討,何孟侯先生注意到了何紹基于咸豐二年出任四川學(xué)政前,,在咸豐帝召見時的對答:
咸豐帝問:“爾于今有幾個兄弟,?”何紹基回答:“臣今尚有兩個兄弟,。”又問:“自然都是做官的了,?”答曰:“一個在江蘇候補(bǔ)同知,,一個現(xiàn)在京城?!憋@然兩個兄弟即指紹祺及紹京二人,。接續(xù)以上,皇帝再問:“爾還有兄弟呢,?”何紹基則答:“臣有弟二個,,兄弟早已過去了?!边@樣的回答,,雖然有點(diǎn)語焉不詳,但似可解作,,除健在的紹祺,、紹京兩弟外,另有二個己經(jīng)過世的弟弟,,如此一來,,何氏一門共兄弟五人,似又可成立,。
上述對話引自何紹基之日記,何孟侯先生據(jù)上述對答,,設(shè)定何紹基此時已有兩個已經(jīng)過世的弟弟,,從而使梅氏關(guān)于何紹基兄弟五人之假設(shè)得以成立。其實,,何孟侯先生誤讀了何紹基日記中“臣有弟二個兄弟早已過去了”一語,,此處“弟二個”之“弟”當(dāng)作“第”解,故紹基之意,,實指二弟紹業(yè)過世多年,,非兩弟皆已去世之謂。
梅,、何兩先生之觀點(diǎn)提出后,,迄今已有十年,然而應(yīng)者廖廖,。
筆者認(rèn)為,,何紹基兄弟實止四人。
首先,,已知的何氏兄弟依次為:長兄何紹基,,生于嘉慶四年十二月五日,,仲弟何紹業(yè),生于嘉慶四年十二月五日,,為紹基孿生之弟⑩,,三弟紹祺,生于嘉慶六年十月十七日,,四弟紹京,,生于嘉慶十四年六月十二日。此四兄弟中,,以二弟何紹業(yè)為去世最早,,在道光十九年十一月 。
那么,,是否早在嘉慶年間,,除此四人外,另有“三弟子樸”呢,?筆者認(rèn)為并無可能,。因為,何紹基《東洲草堂詩鈔》中,,《三弟子樸以高句麗苔箋作朱絲冊索王魯之書蒙賜詩題賞語極偉麗輒和其韻》一詩,,作于嘉慶二十五年,而次年(即道光元年)所作《嘉魚阻風(fēng)》詩云:頗憶年年此時日,,昆季四子據(jù)曉窗,。競讀奇文逞寒快,笑破斗室無幽,。
同年《得家書》詩亦云:孝友如坡老,,平生一子由。嗟余四昆季,,得似古人不,。
何紹基上述兩首緬懷四兄弟歷年家居生活的詩歌,既作于道光元年,,在時間上推斷,,顯然已將去年尚在世的“三弟子樸”也計入兄弟之?dāng)?shù),也即迄于道光元年為止,,何紹基認(rèn)定的兄弟人數(shù)止為四人,,所以何紹基兄弟五人之說并不成立,然而此后在何紹基所有文字資料中未再提及“子樸”,,亦從無有關(guān)悼亡,、碑銘之作存集,所以唯有一種可能:三弟子樸即為紹祺,,證據(jù)如下:道光年間,,何紹基代父何凌漢所作《黔陽縣教諭陳文亭先生墓表》云:先生諱學(xué)奎字文亭,,世為道州人……孫女五人,其一為余三子紹聞室,。
而何紹基同治十年所撰《陳恭人行略》則云:恭人陳氏……祖學(xué)奎字文亭,,黔陽縣學(xué)訓(xùn)導(dǎo)……先文安公充嘉慶辛酉科拔貢生,是年三弟紹祺始生,。次年朝考一等授吏部小京官,,文亭公以歲貢生應(yīng)北闈鄉(xiāng)試,與先公同硯席,,恭人以庚申歲生,,遂締姻焉。道光元年辛巳,,紹基偕三弟歸應(yīng)湖南鄉(xiāng)試,,始完姻于道州東門外之探花第。
根據(jù)上引文字,,娶陳學(xué)奎孫女者皆為何凌漢三子,,唯兩文相距近三十年,前文之“三子紹聞”成了后文之“三弟紹祺”,,據(jù)此可以推定,,何凌漢第三子初名“紹聞”后改名“紹祺”,經(jīng)查,,何紹祺鄉(xiāng)試履歷載:何紹祺,。原名紹聞,字子敬,,號辛甫,,行三。
雖僅記述其原用名,,但既然“行三”,可見何紹祺與“三弟子樸”實即一人,,蓋何紹祺子敬不但有原用名“紹聞”,,還有原用字“子樸”。
何紹基兄弟人數(shù),、名字既已明瞭,,其它問題也可迎刃而解。比如,,梅先生所質(zhì)疑的紹京為五弟的問題,,其實依照舊時習(xí)俗,親人稱呼家庭成員內(nèi)排行第四之人多以行五視之,,因為“四”字之音諧“死”,,故亦可視作稱謂中忌諱之例,,今日民間尚多沿此習(xí)。
又如“兼哭子毅同乳弟”的問題,,梅先生亦誤讀了何紹基之詩,。何氏《寄黃香鐵時由學(xué)官遷翰林典簿》一詩作于道光二十九年,詩中云:……挑燈急讀別后詩,,有吾先公之挽詞,。兼哭子毅同乳弟,一夜慘淡神魂悲,。
其實詩中所謂“同乳弟”,,正是指子毅何紹業(yè),并非別有一弟,,因何紹業(yè)與紹基孿生,,故謂同乳弟。何紹基《仲弟子毅哀辭》有云:“同乳孿生,,世乃稀有”,、“同乳兄弟,從今孑然,。” 而所謂兼哭云云,,乃指黃氏詩集中除哭何凌漢之作外又有哭何紹業(yè)之篇,,并非若梅氏所謂兼哭另一同乳弟。何紹業(yè),、何凌漢相繼卒于道光十九年冬、二十年春,,今檢黃釗《讀白華草堂詩初集》,道光二十年作有《余自出國門其明年即聞鶴田兇問今歲夏秋疊得四農(nóng)子毅噩耗臨風(fēng)一痛幾于哭不成聲率成二詩以志哀感》,、《贈太子少保戶部尚書座主何文安公挽詩》,,正與何紹基“有吾先公之挽詞”,、“兼哭子毅同乳弟”之語相符,然而黃釗詩集中并無傷悼其他何氏兄弟之詩作,。
當(dāng)然,有必要指出的是,,本文所最終確定的何紹基四兄弟之?dāng)?shù)目,,系指以何紹基為首,且已涉人世,,有一定人生經(jīng)歷之何氏昆季,,若以何母廖夫人之生子數(shù)目計,,則確有五子,據(jù)何紹基撰《先妣廖夫人墓志》云:初生男震儒不育,,嗣孿生紹基、紹業(yè),。
然此男既“不育”,,當(dāng)與索人作書之“三弟子樸”亦無涉,,且生于何紹基之前,,則顯非紹基之弟,因無關(guān)乎何氏兄弟才藝,、交游之過程,,茲不論。
二,、何紹基乙未歸湘日記中之“陳東之”究竟為誰,?
目前幾種何紹基年譜(年表),在關(guān)于何紹基道光十五年(乙未)之?dāng)⑹轮?,均引用了何氏此年歸湘日記之資料,,且均涉及了“陳東之”其人,并作了各自闡釋,。
首先是何書置先生,在《何紹基書論選·何紹基年譜》之道光十五年敘事云:“蝯叟乙未歸湘日記一本,,余以數(shù)十錢得于打鼓擔(dān)上,。蝯叟知之,索觀甚急,,后仍還余。余謂叟'王氏瓊簫同行’一語,,何遽涂去耶,?叟亦大笑。松禪(翁同和)記,?!保ā逗挝z叟日記》)“前日得家書,堂上下均平安,,惟陳東之(芝)病殆不可救,,今日作書,,淚墮不可止也?!保ㄍ希┩醐偤?、陳東芝為何氏之妾。
另外,,在《何紹基墨跡》中亦附錄何書置先生所撰《何紹基年譜》,于本年敘事中謂:紹基再度納妾王氏瓊簫,,原已納妾陳氏東芝。(見《何蝯叟乙未歸湘日記》)梅墨生先生復(fù)于《中國書法全集·何紹基卷·何紹基年表》道光十五年敘事之注釋中云:蝯叟《乙未歸湘日記》后,,有翁松禪跋語一段,,云:“蝯叟《乙未歸湘日記》一本……余謂叟'王氏瓊簫同行’一語,,何遽涂去耶,?叟亦大笑。松禪記,?!薄帧度沼洝分性疲骸扒叭盏眉視蒙舷戮桨?,惟陳東之(芝)病殆不可救,,今日作書,淚墮不可止也,。”陳,、王均何紹基之妾也,。
崔偉先生在《中國書法家全集·何紹基·何紹基年表》中云:納妾王氏瓊簫,,原已納妾陳氏東芝(《何蝯叟乙未歸湘日記》)此年何紹基納妾王瓊簫當(dāng)無疑議,因為此年何氏北上歸舟之日記中,,尚有王瓊簫學(xué)書之記載(十月初二、十一月初一日),,然而此番納妾是否如以上諸家所言,為第二次,?日記中之“陳東之”究竟謂誰?各家均指為何氏此前已納之妾陳氏東芝,。尤其是,,上引何書置,、崔偉兩先生之?dāng)⑹觯瑑叭粸楹问先沼浿兄允?,然而何氏日記手稿今藏上海圖書館,筆者曾遍檢全文,,并無此前已納妾陳東芝之記載,且手稿亦作“陳東之”,,以之曲為“陳東芝”解,亦殊難服人,。且假若此妾“病殆不可救”,,又焉得謂“堂上下均平安”,?又何紹基道光十四年日記亦云:作弟一次家書,,讬吳(唐)姓淮安人帶去。又與陳東之一札,。
既在家書之外另作一札,顯見此“陳東之”并非何氏之妾,。龍震球先生在《何紹基詩文集·何紹基年譜簡編》中云:九月在長沙作《雜書絕句》九首,,中有“買得雛姬當(dāng)菊花”之句,疑于是年置妾,。
假如龍先生意指何氏此年始納妾,我覺得還是接近事實的,。另外,,何紹基之子何慶涵所撰《先府君墓表》云:“側(cè)室王氏,、王氏、陳氏” ,,亦可知納妾陳氏當(dāng)為最晚,,斷非在道光十五年以前,。所以,筆者同意何孟侯先生的提法,,何先生指出:
何紹基于元配陶氏在世時有側(cè)室王氏,陶氏卒后又納王氏,,陳氏兩房。
何孟侯先生尚未論列何氏納妾具體時間,,經(jīng)筆者考證,何氏除于道光十五年始納妾王氏外,,復(fù)于咸豐七年、同治十一年相繼納妾,。
咸豐二年八月,,何紹基被清政府委以四川學(xué)政,,咸豐帝召見何紹基時,問以“爾有妾未有,?”,,紹基答曰“有一個妾” ,,此妾即為王瓊簫。咸豐七年,,何紹基自濟(jì)南赴京師小住,好友張祥河為其納妾,,何氏作有《詩舲少宰和詩有笑無姬侍伴殘更之語昨日酒間復(fù)以相戲且欲贈婢疊韻奉謝》詩,蓋何氏此行北上,,妾王氏未曾同行,,故有“笑無姬侍伴殘更”之語,。故而至咸豐十年,何紹基之家人先行離濟(jì)南返湘,,何氏日記中有“二妾、一女,、一兒、一婦,、四孫全行”之語。所謂二妾,,一謂道光十五年所納之妾王氏,,一謂此次新納之妾。
同治十一年,,何氏在吳門,又納一妾,,據(jù)何氏友人方浚頤此年所作《五月朔得貞翁書感賦兼柬叔平》詩,注云“翁新納姬人,?!?br> 何氏所納三妾時間既已辨明,王瓊簫為第一位妾亦無可疑,,則此前已納妾陳東芝之說自難成立。
上述諸家“陳東之”之“之”皆曲為“芝”解,,其實何氏實有好友陳潮字東之,,據(jù)楊亮所撰《陳東之家傳》云:君諱潮,字東之,,泰興陳氏。生而穎異,,立志果銳,,學(xué)必精研而后止……游于京師,,大興徐星伯先生見而重之,延課其子,,巨公爭識其面,由此顯名,。當(dāng)是時,都下有十二才子之目,,而君實居其一,因得遍識瑰奇?zhèn)ソ苤?,所學(xué)益進(jìn)。問音韻于吳伯盉先生,,盡其蘊(yùn)奧,愛唐李陽冰篆法,,每晨起必作篆三百字。尤精于許氏《說文》,,自二徐以及錢,、段諸人之異同,,無不研究,。凡經(jīng)史箋疏,、諸子百家,、詩古文辭,,口誦手披,靡間寒暑,。道光辛卯中順天舉人,會試不第,。乙未卒于星伯先生家,年三十五……,。
可見陳潮與何紹基于治學(xué)門徑及書學(xué)之用功頗有相近之處,陳潮在京時寓學(xué)者徐松府,,因而何紹基與徐松、陳潮,、張穆,、沈垚等學(xué)者時相過從,。
而目前可考的何、陳兩人交往的最早記錄則在道光九年,。龔自珍《重摹宋刻洛神賦九行跋尾》云:龔自珍云:王子敬《洛神賦》九行,百七十六字,,用麻箋寫……同者吳縣顧莼、昌平王蕿齡,、大興徐松,、侯官林則徐,、泰興陳潮,、陽城張葆孚,、邵陽魏源、道州何紹基,、長樂梁逢辰、金壇于鏗,。道光九年,歲在己丑,。
此外道光十二年何氏有詩《汪孟慈農(nóng)部招同楊季子陳東之王□□游二閘》,題下注云:孟慈時以倉差于閘口行館,,奉母舟中,,宴罷出紙,索季子,、東之及余書甚暢。
《中國書法全集·清代名家三》收錄有陳潮篆書軸,,款署“子貞屬陳潮” ,經(jīng)考,,與陳潮交游中人,,字“子貞”者僅何紹基一人,。
又如,,道光二十七年,戴熙曾為何紹基作畫數(shù)幅,,中有《荒庭橘柚》一幅,戴熙跋云:前十載,,子貞屬畫便面,,為寫此圖,一面乃陳東之篆書釋鳥,,尋失去,子貞常惘惘,。今為補(bǔ)寫,惜乎東之歸道山,,篆書不可復(fù)得矣,。
可見何紹基對陳潮之篆書賞愛有加,,有人曾指出何氏篆書受陳潮影響,,看來不為無因,。此外,《小莽蒼蒼齋藏清代學(xué)者法書選集》收錄有一幅何紹基楷書《杭州雜詩軸》紙本,,款署:子堅庚兄督書杭州詩,紙閣久矣,,忽以十五刻竟之,東之所謂子貞一握筆惟恐紙不得完者也,,請兩正之,甲午暮春何紹基并記,。
此跋作于道光十四年,,可知此年何紹基與陳潮尚有往來,。據(jù)《陳東之家傳》,陳潮卒于道光十五年,,雖不可考知具體月日,然與何氏乙未日記提及陳潮病重情形尚大致符合。
道光二十四年三月,,在何紹基所發(fā)起的顧亭林祠祭祀活動中,曾以亡友俞正燮,、陳潮、沈垚,、張際亮配祀 。
可見,,以何,、陳這樣的深交,,何氏日記中當(dāng)不致將好友與自己所謂妾的名字如此混淆吧。以上諸家的曲解輕易抹煞了何紹基與陳東之這位英年早逝的同道的交往記錄,。
三、何紹基咸豐六年春的京師之行
何紹基于咸豐二年八月被咸豐帝委任四川學(xué)政,,十一月抵蜀。咸豐五年四月,,因縷陳時務(wù)十二事,,被咸豐帝責(zé)以肆意妄言,由部議以私罪降調(diào),,九月去蜀入秦,。十月至西安,,并在西安度歲,。咸豐六年正月初九,自西安出發(fā)東下,,后又登華山、泰山,,此年夏又至江蘇興化,。
以上史實見諸何氏詩文集,故亦為近年幾種何紹基年譜(年表)所采用,。如龍震球先生在《何紹基詩文集·何紹基年譜簡編》中云:正月初九日曉發(fā)西安,上元前出游華山,,旋游泰山,宿絕頂,。五月間至江蘇興化。
何書置先生于《何紹基墨跡·何紹基年譜》中云:正月初九日曉發(fā)西安游西岳華山然后東下,,五月抵江蘇興化小住。
梅墨生先生在《中國書法全集·何紹基卷·何紹基年表》中云:正月初九日曉發(fā)西安,,游華山登頂,有詩,。
旋東下,,游泰山宿頂,。
值得注意的是,諸家對何紹基咸豐六年行蹤的描述均為西安,、華山、泰山,、興化數(shù)處,均遺漏了一個重要的細(xì)節(jié):本年春何紹基自陜西東下后,,曾北上京師作短暫逗留,,此后方至泰山、興化等地,。故何氏所撰《跋石門頌拓本》即云:“丙辰(咸豐六年)入都小住即南游?!?br> 此外,何氏今年詩集中亦并非全無線索,其《半城宿寄都中二首》(之二)云:峨眉秋爽佛光開,,華頂春看大月來。一夢柧棱復(fù)東下,,登封重上古皇臺。
詩中“一夢柧棱”即指在京師小住,,而關(guān)于此次京師之行更為具體的記述則見諸今年二月廿三日致陜西布政使司徒照一札:……侍自正月九日啟程,,二月十日抵都寓。中間登太華絕頂,,在太原與應(yīng)翁盤桓兩日,得游晉祠,,惟中條、太岳可望不可即耳,。春明舊交云散,無復(fù)從前文酒之韻,,止弟兄聚首,,聊足開懷,。然江南、豫省,,軍務(wù)紛如,,迄無成算,都中人多語雜,,耳根更無清凈時,杞憂煩切增甚,,無可如何也,。秦中風(fēng)氣古樸,,山川深遠(yuǎn),在今尚為安靜地……錢法竟惟京師為最壞……,。
這次短暫的京師之行,之所以在何氏詩文中不曾留下太多痕跡,,或許與何紹基內(nèi)心的矛盾有關(guān),。
昔日何紹基經(jīng)張芾保舉,,得咸豐帝賞識,,未參加考差即授以四川學(xué)政,并且正是由京師起程,,踏上萬里征途,當(dāng)年離京時之意氣風(fēng)發(fā),、躊躇滿志可想,。然而事過境遷,,如今失官而失意之何紹基再次踏上京師這片熟悉的土地時,京師的一切反而更易刺痛他敏感的神經(jīng),。加之時局動蕩,即便是身處京師,,也徒增憂煩,,遂復(fù)又黯然離去。所以,,這段不為人知的京師之行,對何紹基而言,,是一種不敢碰觸的創(chuàng)痛感受,,乃至于他不但不愿多在京師逗留,甚至于不愿多留下語言的蛛絲馬跡,。
同時,冷靜之后的何紹基又未嘗不對此次草率離京抱有悔意,。如,約此年夏秋間致何紹京的家書云:……出門后四十日,,不得見南北一字,雁行參池,,可勝懷想,屢于縣署見邸抄,,知都中光景如常,且悔且慰,,想寓中一切平安照昨也……。(案:約作于四月十日左右)……出都非計,,悔想已遲,,命該如此,,尚復(fù)何說,好在身子結(jié)實,,總有不晦氣的時候……五月廿三,兄猿猿拜書子愚閱悉,。到濟(jì)南已廿日,北雁不來,,十分懸念,,不審都寓作何光景,?……一俟南軍報捷,,即擬北上當(dāng)差,,或得仍住蓬萊,,豈非佳事……悔春闈時不宜出都也……十九日,猿書,。(案:約七月)……都寓諸兒之樂,思之亦是一大景,,春間半月提攜,無故悶懷不釋,,遂一成五月之別,,可嘆笑也……,。(案:約八月)
這些信札依然流露了對仕宦及京都生活的留戀,。可見,,面對時局的動蕩、生活的窘迫,,知識分子的人生選擇總難免這樣的尷尬和無奈。一方面,,目睹家,、國命運(yùn)的巨大轉(zhuǎn)折,,何紹基似乎已萬念俱灰,表現(xiàn)了與功名,、仕宦徹底告別的決絕。同時,,內(nèi)心深處仍對政治人生的急劇落幕心有不甘,對優(yōu)裕的清貴生活仍耿耿于懷,。所以何紹基雖然在詩文中對自身的這種境遇變化選擇了隱默,,卻在與家人的信札中一吐為快。
可見,,何紹基這次顯得如此諱秘的京師之行,恰恰是何氏研究中不容忽略的一個細(xì)節(jié),,它的意義絕不僅僅隱藏了一段何氏行蹤,更是何氏晚年人生及思想轉(zhuǎn)折的一個重大事件,。何紹基正是以此年為界,由早年之“切琢在道義”,、“冀挽俗頹唐” ,步入了“我甘瓠落自頹放” 的時期,。
(錢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