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親恩

近來繾綣,，總是思鄉(xiāng),。一日，夢到母親大人來到我的大學(xué),，坐在階梯教室里等我,，滿臉地不開心，突然驚醒,。像我這樣奔波的人,，想到父母，格外矛盾,。一方面覺得我輾轉(zhuǎn)于北京上海兩地,，他們的晚年不能守在身邊盡孝，是大不敬,；一方面又覺得他們安詳,，如晚霞燦爛，能夠令我掛念,，這是何等幸福的事情,。

2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我開始每天給他們打電話,。每天的內(nèi)容大同小異,。但是如果每天不打電話，我便心不安,。好像有重要的事情并未完成,。

3

父親是我母親這輩子唯一一個敢罵的人，大多數(shù)時候父親只是憨憨一笑,，有時候他們吵架,，我在旁邊觀看，覺得既心酸又好笑,。偶爾回家,，清晨五六點(diǎn)，便聽到他們聊天,。那個時候多是冬天,，往外望去，還是漆黑一片,，故鄉(xiāng)昏黃的路燈依然亮著，白霜彌漫,。

4

帶父母去體檢是近年來堅(jiān)持做的事情,。起初在美兆,，近來多在中日友好醫(yī)院。美兆體檢不能陪,，一次,，母親進(jìn)女賓室回頭看了我，我想她那一瞬間是無助的,，瞬間令我淚流滿面,。當(dāng)時我就發(fā)誓，讓父母永遠(yuǎn)不能有任何的恐懼,。

5

春節(jié)回故鄉(xiāng),。母親拉我去看她和父親喂養(yǎng)的幾只流浪狗。在空曠的街心花園,，母親叫了一聲,，遠(yuǎn)處蕭瑟樹木中跑來幾大幾小的野狗。歡快地?fù)u著尾巴,。爸媽和他們對話,，這是我一生中最富足和溫暖的時光。

6

每年告別故鄉(xiāng)的時候最神傷,。今年尤其,。在我臨上車的一瞬，母親撫摸我的臉,，好像還要吻一下,。我堅(jiān)硬地躲了躲，看到母親眼睛紅了,，她已經(jīng)是一個老太太了,。我記憶中的她卻還是40歲左右，夕陽西下,，我跑到院落里,，聽到她在唱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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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膝蓋不好,。上樓總要扶梯,。后來買了帶有電梯的公寓，他才安心,。去年,，我膝蓋偶然受傷，諸多不方便,，我才感覺到膝蓋傷痛,，其實(shí)影響人很多。但我沒有時間陪他詳細(xì)地去看,。這是我的罪狀,。我的朋友周宴西陪她父親做了膝蓋手術(shù),，我只有羨慕的份。所謂口惠而實(shí)不至,，大概就是我這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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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害怕他們給我電話?；蛘呤歉绺鐐兘o我電話,。還好，還好,。父母一生良善,，自然有福報。這點(diǎn)我從未擔(dān)心過,。只是離家久遠(yuǎn),，我已經(jīng)有游子的習(xí)氣，飄搖動蕩,，從未覺得有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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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母親近來在寫他們的傳記。他們的一生并未波瀾起伏,。但他們含辛茹苦,，養(yǎng)育我們兄弟，卻比任何波瀾壯闊的史詩都要宏大,。我請于丹,、張抗抗、劉曉慶,，張海迪為父親新書寫序,，父親連連擺手，卻更認(rèn)真地改寫稿子,。他將片段發(fā)給我,，看到描寫我牙牙學(xué)語一段，36歲的我在電腦前紅了眼睛,，秘書進(jìn)來,，我也擺擺手，生怕他們看到一點(diǎ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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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以我為榮,。但真正值得引以為榮耀是他們。我還記得幼年父親幫我定的各種雜志,。其中有一種是鄭淵潔的童話大王,。大雪紛飛的夜晚，我拿到了最新的童話大王，舍不得一次看完,?？赐陰醉?，出去掃掃雪,。夜晚被雪照耀的銀白，我小時候的夢想就此打開,。東周列國志是我的啟蒙讀物,，這是父親的饋贈，可惜不見蹤影,。我們兄弟的榮耀都來自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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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人都覺得我孝順。所謂孝呢,，大概嘴上的功夫多一些,。所謂順呢，其實(shí)只有自己知道,，連一半都沒有,。這讓我一點(diǎn)都不心安。冬天冷得時候我便想他們也會冷,，所以要去店里給他們買衣服,。碰到我中意的食品，便大包小包地幫他們買,。我的同學(xué)扈洪波在香港讀了禁書,，我便勒令他買來，好讓我給老父親寄去,。我母親說我把我父親打扮地像暴發(fā)戶,，這些，都是我心不安的表現(xi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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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今年70歲,。母親68歲。重陽節(jié)的那天,，我勸他們出去走走,。我總覺得他們蒼涼之氣多一些。我說老外80歲了還組成旅行團(tuán),，走遍全球,，你們還年輕。就在這個時候,，我就想,，確實(shí)，我應(yīng)該每年抽出時間陪他們旅行。我有無數(shù)夢想,，唯有這個夢想令我心安,。下午開了一下午會議，我伏在辦公桌上模糊睡著一會,，又夢回到故鄉(xiāng),。醒來覺得心安。父母在,，這就是我最重要的史詩,。我愛他們，甚于愛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