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日月為易

對于“易”的 解釋,，漢代許慎《說文解字》記載三種認(rèn)識：“易,，蜥蜴、蝘蜓,、守宮也,，象形。秘書說：日月為易,，象陰陽也,。一曰從勿。”《周易參同契》也說：“坎戊月精,，離己日光,，日月為易，剛?cè)嵯喈?dāng),。”徐景休云：“《易》謂坎離,，坎離者，乾坤二用,，無爻位,，周流行六虛；《易》者象也,，懸象著明,，莫大乎日月。”陸秉曰：“易字篆文日下從月,，取日月二字,，交配而成，日往月來,，迭相為易之義,。”林節(jié)山曰：“日月二字，交配而成,，篆文日下從月是也,。《系辭傳》‘陰陽之義配日月’,?！兑鬃胙浴?#8216;日陽精顯乎晝，月陰精顯乎夜,，日往則月來,，月往則日來，陰陽相易而成晝夜。’故易從日從月,。鄭厚《易圖》注云：⊙為易,，從日從月，一日一月也,，天下之理,，一奇一偶盡矣，此外無余易也,。”張振淵曰,；“日月易形也，介麟飛走,，山川草木,，易匯也。”[1]黃振華先生甚至認(rèn)為是“日出為易”,。黃先生認(rèn)為甲骨文“易”字的構(gòu)形,，象太陽露出海面的情景：

于是得出“易”的本義為“日出大海”之意。[2]

    其實“易”的本義“日月為易”,，《易經(jīng)》已有記載,。乾是什么？《說卦傳》說：“乾為天,。”又說：“離為日,，為乾卦。”可知乾有天和日之義,?！抖Y記·郊特牲》說：“郊之祭，迎長日之至也,，大報天而主日,。”[3]鄭玄注云：“天之神，日為尊”,，“以日為百神之王,。”孔穎達(dá)疏：“天之諸神，唯日為尊,，故此祭者,，日為諸神之主,，故云主日也”,，“天之諸神，莫大于日,，祭諸神之時,，日居群神之首，故云日為尊也。”這就是說,，古人認(rèn)為天與日是一回事,，至少是把日看作天的實質(zhì)內(nèi)容?！稘h書·魏相傳》說：“天地變化必由陰陽,，陰陽之分以日為紀(jì)。”[4]太陽主宰著整個天道規(guī)律的變化,，萬物都在隨著太陽的變化而變化,，故《彖傳》說：“大哉乾元，萬物資始,，乃統(tǒng)天,。云行雨施，品物流行,。大明始終,，六位時成，時乘六龍以御天,。乾道變化,，各正性命。”大明即是太陽,。丁淮汾《俚語證古》卷一說：“太陽,，大明也。”《初學(xué)記》引《廣雅》：“日名耀靈,，一名朱明,，一名東君，一名大明,。”[5]說明《彖傳》將乾解釋為日是古訓(xùn),。

    而坤為地為馬，《易經(jīng)》也有記載,?！洞呵锟籍愢]》說：“地主月精，月精為馬,。”《感精符》說：“月者,，陰之精，地之理,。”知坤有月象,，坤為月。又坤,，先秦兩漢古文字及傳本常作巛,?！洞蟠鞫Y·保傅篇》：“易之乾巛。”《后漢書·輿服志》：“黃帝堯舜垂衣裳而天下治,，蓋取諸乾巛,。”馬王堆帛書《周易》坤作川?！队衿?#183;川部》：“巛讀為川,，古坤字。”巛與川相通,，巛為坤,，甲骨文川為水，則坤亦為水矣,。故尚秉和《周易尚氏學(xué)》說坤為水,。《開元占經(jīng)》：“王子年《拾遺記》曰：‘瀛洲水精為月,。’范子計然曰：‘月者,，水也。’《淮南子》：‘月者,，天之使也,。水氣之精者為月。’”坤為水,，水為月,，故坤亦為月。黎子耀曾說：“坤為地為月,。”[6]《說卦傳》說：“坎為月”,，“坎為水”。月與水同類相通,，月有影響水潮起潮落的功能,，因此可用月表示水。

乾為日,，坤為月,，乾坤就是日月，故曰“日月為易”,。乾坤周流六虛,，就是講日月的周期循環(huán)運(yùn)動。乾坤生六十四卦,，就是日月生六十四卦,，就是《太極太玄體系》所說的日月64特征點(diǎn)。   

《系辭傳上》說：“乾坤其易之蘊(yùn)邪,！乾坤成列而易立乎其中矣,。乾坤毀則無以見易。”就是說《周易》64卦結(jié)構(gòu)的全部意義都蘊(yùn)藏在乾坤兩卦之中,。而乾為日,，坤為月，故《說文》引秘書說“日月為易”,?！断缔o傳下》說：“乾坤其易之門耶！乾陽物也,，坤陰物也,，陰陽合德，而剛?cè)嵊畜w,，以體天地之撰,，以通神明之德。”乾陽為日,，坤陰為月,，故《系辭傳》說“陰陽之義配日月”，帛書《易傳》說“陰陽之義合日月”,。陰陽合日月比陰陽配日月講的更合理,。《乾鑿度》：“孔子曰：乾坤者,，陰陽之根本,，萬物之祖宗也，為上篇始者,，尊之也,。離為日，坎為月,，日月之道,，陰陽之經(jīng)，所以終始萬物,，故以坎,、離為終。鄭玄注：言以日月終天地之道也,。”沒有乾天坤地和日月,，太陽系就不存在了，人類不存在了,，哪里還有易,？哪里還有變化？故《系辭傳》說：“乾坤,，其易之缊邪,？乾坤成列,，而《易》立乎其中矣。乾坤毀,，則無以見《易》,。《易》不可見,，則乾坤或幾乎息矣,。”沒有乾坤，就沒有易,，有乾坤,，就有易，由此可知,，乾坤之道基本上就代表了易道,。所謂“陰陽合德”，就是日月合德,。德是什么,？《系辭傳》說：“天地之大德曰生。”天地就是乾坤,，乾坤就是日月,。“易與天地準(zhǔn)”，就是“易與日月準(zhǔn)”,。這是在講日月之大德曰生,。所以“日月為易”就是“生生之謂易”。如《序卦傳》說：“有天地然后萬物生焉,，盈天地之間者唯萬物,。”《彖傳》深入地闡發(fā)了乾坤日月合德創(chuàng)生化育萬物的特性。謂“大哉乾元,，萬物資始,，乃統(tǒng)天”，“至哉坤元,，萬物資生,，乃順承天”。雖然萬物生化離不開太陽,，但也不能缺少月亮,。

日月的運(yùn)行呈現(xiàn)出陰陽規(guī)律，故《莊子》說“易以道陰陽”,，《系辭傳》則說“陰陽之義配日月”,，乾為日為陽，坤為月為陰,，故又說“一陰一陽之謂道”,，這個道就是乾坤之道,。

    古人認(rèn)為，日月都有死而復(fù)生的本領(lǐng),。太陽死而復(fù)生的過程是：每天早晨從東海升起,，升到天空運(yùn)行一白天，黃昏則又落入大海之中,，運(yùn)行于水中冥界，就是死亡,。第二天早晨又從東海升起,，就是復(fù)生。月亮死而復(fù)生的過程是：每月初三新月生,，初八到上弦,，十五月圓而長極，十六月虧而衰,，二十三到下弦,，三十而晦，入冥界而死,。到下月初三新月出而復(fù)生,。因為日月纏黃道，日月的運(yùn)行都有在水下循環(huán)的過程,，這就是《山海經(jīng)》所說的“浴日”“浴月”,。日月經(jīng)過水浴，脫胎換骨,，死而復(fù)生,。

    其實日月合德，就是日月合朔,?！吨芤讌⑼酢飞鷦釉敿?xì)地闡發(fā)了日月合朔之間生化萬物的特性。如謂：“日月相薄蝕,，常在晦朔間,，水盛坎侵陽，火衰離晝昏,，陰陽相飲食,，交感道自然”，“當(dāng)斯之時,，天地構(gòu)其精,，日月相撢持，雄陽播玄施,，雌陰化黃包,，混沌相交接,，權(quán)輿樹根基。經(jīng)營養(yǎng)鄞鄂,，凝神以成驅(qū),，眾夫蹈以出，蠕動莫不由,。”日月合德,，生的是什么？是長子震,。所謂“晦至朔旦,，震來受符”，“長子繼父體,，因母立兆基”是也,。在64卦中就是屯卦，屯由上坎與下震組成,，表示長子震是日月在水中——晦朔間生成,。焦循注：“屯者，天地造物之始也,。造物之始,，始于冥昧。”冥昧,，即晦朔時,。

卦是伏羲發(fā)明的，而伏羲是位太陽神,，其妻女媧是位月亮神,，說明乾坤夫妻卦為日月，是有來源的,。如此而謂“日月為易”,，誠其本義。莊子說“易以道陰陽”,，帛書《易傳》說“陰陽之義合日月”,，《靈樞》說“陰陽系日月”，說明易還是源于日月,?！抖Y記•祭義》說：“昔者，圣人建陰陽天地之情,，是以為《易》,。”而日月在不停地運(yùn)動變化，所以《史記·太史公自敘》說：“《易》著天地、陰陽,、四時,、五行，故長于變,。”可知不但“易以道陰陽”,，還要講天地的規(guī)律。李尚信,、施維在《周易圖釋精典》中說：

解說：鄭氏(厚)曰：易從日,，從月。一,，日也,；一一，月也,。天下之理,，一奇一偶盡矣,，此外無余易也,。天文、地理,、人事,、物類，以至性命之微,，變化之妙,，凡否、泰,，損,、益，剛,、柔,，得、喪,，出,、處，語,、默,，皆有對敵，是故易設(shè)一長畫,，一短畫,，以總括之，所謂一陰一陽之謂道，此也,。

                 圖1  日月為易圖

疏解：一直以來,，有許多人竭力反對“日月為易”之說。其實,，字源來歷并不一定像我們想象的顯得那么重要,，重要的還是其所表達(dá)的思想本身?！吨芤住分v生生,，生生即是易。而生的功能,，在《周易》看來,，是由天地乾坤決定的。而天地乾坤的生生功能又是通過日月運(yùn)行產(chǎn)生的四時變化來完成,。事實上,，“日月為易"的觀念已成為《周易》思想的本質(zhì)內(nèi)涵或核心內(nèi)涵，這一點(diǎn)無可否認(rèn),。這是對“易"本質(zhì)觀念的揭示,，是了不起的創(chuàng)造。

《系辭傳》說“生生之謂易”,，就是講萬物的生生死死,、代代相傳、推陳出新,，含有循環(huán)周期之義,。萬物都在生生，那么生的基礎(chǔ)是什么,？生的環(huán)境是什么,？是天地乾坤，《序卦》說“有天地然后萬物生焉”,，故《系辭》說“天地之大德曰生”,。生的條件是什么？是天地氣交,，正如泰卦《彖傳》說“天地交而萬物通”,，否卦《彖傳》說“天地不交而萬物不通”。所以“生生之謂易”說,，解釋的不是“易”名的本義[7],，只是一種外在表現(xiàn)。使萬物生生不已的動力才是“易”名的本義,。那么這個動力是什么呢,？是天地日月運(yùn)動,，天地的代表是太陽和地球。太陽的實質(zhì)是火,，地球的實質(zhì)是水,，是水火。太陽照射于水,，蒸發(fā)為氣,，這個氣才是生成萬物的本源，但是產(chǎn)生氣的本源是太陽火和地球上的水,。然而黃衛(wèi)清在《演易之門》中卻說：

“日月為易說”是從“易”的文字結(jié)構(gòu)和日月運(yùn)動來解易,，當(dāng)中也體現(xiàn)了“易”的變與動的內(nèi)容和特征。但是,，“日月為易”和“蜥蜴”一樣,，都只是“易”整體、系統(tǒng),、變化過程當(dāng)中的一種外在表象,，用日、月和蜥蜴比喻“易”,，容易使人思想范圍狹隘化,。照此邏輯，把“易”理解成“草木山川為易”也是一樣的,。因為宇宙中的萬事萬物,，無一不體現(xiàn)著“易”,。以一物之表象涵蓋易的內(nèi)容和特征,，體現(xiàn)不出“易”的定義及精髓，相反,，則體現(xiàn)了“易”定義的隨意性,。這種解釋方法、定義方法是不嚴(yán)謹(jǐn)?shù)摹?/p>

其實黃氏看到的萬物生生不已的過程才是一種表象,，萬物生生不已的本源是天地日月星的運(yùn)動變化,，天地日月星的水火運(yùn)動是產(chǎn)生“氣”的本源，沒有這個本源,，哪來的氣,？哪來的生生？到底是那種說法不嚴(yán)謹(jǐn),，讀者自會有公論,。大道理總是關(guān)著小道理，不能拿小道理與大道理比,。在天,、地、人三才之道中，地人之道必須法于天道,，不能讓天道法于人道,。萬物的生生過程都屬于人道，日月的運(yùn)行才屬于天道,，不可同日語,，不能顛倒。然而地人之道皆包含在天道之內(nèi),，易有三才之道,。所以黃衛(wèi)清先生的理論基礎(chǔ)就是錯誤的，當(dāng)然他的一切結(jié)論也是錯誤的了,。中國文字最大的特點(diǎn)就在于漢字的結(jié)構(gòu)上,，漢字的結(jié)構(gòu)往往就是這個漢字的來源本義，如災(zāi)字,，其本義是火焚房屋,，一看便知；而另一災(zāi)字,，上巛下火,，表示災(zāi)害多來自于水火，水火無情,，當(dāng)然是災(zāi)了,。

正因為《易》的本義是日月，是天地的代表,，所以《系辭》說“《易》與天地準(zhǔn),，故能彌綸天地之道”、“范圍天地之化而不過”,、“曲成萬物而不遺”,、“其大無外，其小無內(nèi)”,。萬物化生于天地之間,，必包含于天地之內(nèi)，為什么不以天地核萬物,，卻要以萬物萬事的運(yùn)動變化來核天地呢,？黃氏并美其名曰“狹義之易”、“廣義之易”,，唯恐不亂也,。黃氏對易的定義是：易就是事物的運(yùn)動、變化和整個運(yùn)動,、變化的過程（該書第28頁）,。簡言之,，易就是運(yùn)動和變化（該書第20頁）。那么請問,，是事物運(yùn)動,、變化的起源重要呢？還是事物運(yùn)動,、變化的過程重要呢,？還是兼而有之好呢？讀者自會有公斷,。

日月是在不停地運(yùn)動變化,，故有人說，易為變易,，而最大的變化是日月,、四時,。這一變化可以用蜥蜴的善變來表述,，但“易”的本義不是蜥蜴,。至于鄭玄《易贊》三易說，源于《周易乾鑿度》：孔子曰：“易者,，易也,，變易也，不易也,，管三成為道德苞籥,。”其解釋是（包括鄭玄注）：“易者，以言其德也,，通情無門,，藏神無內(nèi)也。俲易無為,，故天下之性,，莫不自得也,。光明四通,，俲易立節(jié)，俲易者,，寂然無為之謂也,。天地爛明，日月星辰布設(shè),，八卦錯序,，律歷調(diào)列，五緯順軌,，五緯,，五星也,。四時和，粟孳結(jié),。孳,，育也。結(jié),，成也,。四時通情，優(yōu)游信潔,，水有信而清潔,。根著浮流，根著者,，草木也,。浮流者，人兼鳥獸也,。氣更相實,，此皆言易道無為，故天地萬物,，各得以自通也,。虛無感動，清凈炤哲,，炤,，明也。夫惟虛無也,，故能感天下之動,。惟清凈也，故能炤天下之明,。移物致耀,，至誠專密，移,，動也,。天確爾至誠，故物得以自動,。寂然皆專密,，故物得以自專也。不煩不撓,，淡泊不失,，此其易也。未始有得,，夫何失哉,。變易也者,，其變也。天地不變,，不能通氣,，否卦是也。五行迭終,，四時更廢,；天道如之，而況于人乎,。君臣取象,，變節(jié)相和，能消者息,，文王是也,。必專者敗。殷紂是也,。君臣不變,，不能成朝。紂行酷虐,，天地反,；不能變節(jié)，以下賢也,。文王下呂,，九尾見。文王師呂尚,，遂致九尾狐瑞也,。夫婦不變，不能成家,；妲己擅寵,，殷以之破；不變節(jié),，以逮眾妾也,。大任順季，享國七百,。此其變易也,。不易也者，其位也,。天在上，地在下,，君南面,，臣北面,，父坐子伏，此其不易也,。故易者,，天地之道也，乾坤之德,，萬物之寶,。至哉易，一元以為元紀(jì),。天地之元,，萬物所紀(jì)。”由此可知,，三易的根源還是在天地日月,。還有人以“簡易”釋“易”，認(rèn)為是容易,，這不對,，簡是立桿，易為日月,，如何掌握日月的運(yùn)行規(guī)律,？立桿測日影而已，故曰簡易,。

象數(shù),，《系辭傳》說最大的象是日月，數(shù)生于象,，最大的數(shù)是天地之?dāng)?shù),，是一至九。

正因為天上最大的天象最耀眼的天象是日月,，所以古人最早觀察到的是日月象,，古人在觀察日月的運(yùn)行天象時，才注意到地上的影子與太陽的運(yùn)行有關(guān),，并發(fā)現(xiàn)了天上的二十八宿恒星可以標(biāo)記太陽和月亮的行程及諧日升落的恒星,。所以應(yīng)該是先有日月象歷，而后有星月象歷,，不會先有星月象歷,，而后有日月象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