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夫詩選: 五一歌
殷夫1910年出生于浙江省象山縣大徐鎮(zhèn)大義村(現(xiàn)大徐村英烈路),,現(xiàn)代革命詩人。1927年考入上海同濟(jì)大學(xué)求學(xué),,積極投身反帝愛國斗爭運動,,是中國左翼作家聯(lián)盟發(fā)起人之一。1930年匯編詩集《孩兒塔》,,1931年初被捕犧牲,。
殷夫:詩六首
五一歌
在今天,
我們要高舉紅旗,, 在今天,, 我們要準(zhǔn)備戰(zhàn)斗! 怕什么,,鐵車坦克炮,,
我們偉大的隊伍是萬里長城! 怕什么,,殺頭,,槍斃,坐牢,, 我們青年的熱血永難流盡,! 我們是動員了,
我們是準(zhǔn)備了,, 我們今天一定,,一定要沖,沖,,沖,, 沖破那座資本主義的惡魔宮。 殺不完的是我們,, 騙不了的是我們,, 我們?yōu)榻夥抛约旱碾A級, 我們沖鋒陷陣,,奮不顧身,。 號炮響震天,
汽笛徒然催,, 我們沖到街上去,, 我們舉行偉大的“五一”示威! 我們手牽著手,, 我們肩并著肩,, 我們過的是非人的生活, 唯有斗爭才解得鎖鏈,, 把沉重的鐐枷打在地上,, 把卑鄙的欺騙扯得粉碎, 我們要用血用肉用鐵斗爭到底,! 我們要把敵人殺得干凈,, 管他媽的帝國主義國民黨, 管他媽的取消主義改組派,, 豪紳軍閥,,半個也不剩! 不建立我們自己的政權(quán)—— 我們相信,,我們相信,,永難翻身!…… 1930.4.25 血 字
血液寫成的大字,,
斜斜地躺在南京路,, 這個難忘的日子—— 潤飾著一年一度…… 血液寫成的大字,
刻劃著千萬聲的高呼,, 這個難忘的日子—— 幾萬個心靈暴怒…… 血液寫成的大字,,
記錄著沖突的經(jīng)過, 這個難忘的日子—— 獰笑著幾多叛徒…… “五卅”喲,!
立起來,,在南京路走! 把你血的光芒射到天的盡頭,, 把你剛強(qiáng)的姿態(tài)投映到黃浦江口,, 把你的洪鐘般的預(yù)言震動宇宙! 今日他們的天堂,,
他日他們的地獄,, 今日我們的血液寫成字, 異日他們的淚水可入浴,。 我是一個叛亂的開始,,
我也是歷史的長子, 我是海燕,, 我是時代的尖刺,。 “五”要成為報復(fù)的枷子,,
“卅”要成為囚禁仇敵的鐵柵, “五”要分成鐮刀和鐵錘,, “卅”要成為斷銬和炮彈,!…… 兩個血字不該再放光輝, 千萬的心音夠堅決了,, 這個日子應(yīng)該即刻消毀,! 讓死的死去吧! 讓死的死去吧,!
他們的血并不白流,, 他們含笑的躺在路上, 仿佛還誠懇地向我們點頭,。 他們的血畫成地圖,, 染紅了多少農(nóng)村,城頭,。 他們光榮地死去了,, 我們不能向他們把淚流。 敵人在瞄準(zhǔn)了,, 不要舉起我們的手,! 讓死的死去吧!
他們的血并不白流,, 我們不要悲哀或嘆息,, 漫漫的長途橫在前頭。 走去吧,, 斗爭中消息不要走漏,, 他們盡了責(zé)任, 我們還要抖擻,。 1929.11. 孩兒塔 孩兒塔喲,,你是稚骨的故宮,
佇立于這漠茫的平曠,, 傾聽晚風(fēng)無依的悲訴,, 諧和著鴉隊的合唱! 呵,!你是幼弱靈魂的居處,, 你是被遺忘者的故鄉(xiāng)。 白荊花低開旁周,,
靈芝草暗覆著幽幽私道,, 地線上停凝著風(fēng)車巨輪, 淡曼曼天空沒有風(fēng)暴; 這喲,,這和平無奈的世界,, 北歐的悲霧永久地籠罩。 你們?yōu)槭肋z忘的小幽魂,,
天使的清淚洗滌心的創(chuàng)痕,; 喲,你們有你們?nèi)松颓闊幔?br>也有生的歌頌,,未來的花底憧憬。 只是你們已被世界遺忘,,
你們的呼喊已無跡留,, 狐的高鳴,和狼的狂唱,, 純潔的哭泣只暗繞莽溝,。 你們的小手空空,
指上只牽掛了你母親的愁情,, 夜靜,,月斜,風(fēng)停了微噓,, 不睡的慈母暗送她的嘆聲,。 幽靈喲,發(fā)揚你們沒字的歌唱,,
使那荊花悸顫,,靈芝低回, 遠(yuǎn)的溪流凝住輕泣,, 黑衣的先知者驀然飛開,。 幽靈喲,把黝綠的林火聚合,,
照著死的平漠,,暗的道路, 引主無辜的旅人佇足,, 說:此處飛舞著一盞鬼火…… 我們是青年的布爾塞維克
我們是青年的布爾塞維克,,
一切——都是鋼鐵: 我們的頭腦, 我們的語言,, 我們的紀(jì)律,! 我們生在革命的烽火里,
我們生在斗爭的律動里,, 我們是時代的兒子,, 我們是群眾的兄弟, 我們的搖籃上, 招展著十月革命的紅旗,。 我們的身旁是世界革命的血波,, 我們的前面是世界共產(chǎn)主義。 我們是勞苦青年的先鋒軍,,
我們的口號是“斗爭”,! 嘹亮,——我們的號筒,, 高揚,,——旗兒血紅, 什么是我們的進(jìn)行曲,? “少年先鋒”,! 偉大是我們的隊伍, 無窮是我們的兄弟,, 共產(chǎn)主義青年團(tuán),, 新時代的主人翁。 我們是資產(chǎn)階級的死仇敵,,
我們是舊社會中的小暴徒,, 我們要斗爭,要破壞,, 翻轉(zhuǎn)舊世界,,犁尖破土, 奪回勞動者的山,,河,! 我們要敲碎資本家的頭顱, 踢破地主爺?shù)呐侄牵?br>你們悲泣吧,,戰(zhàn)栗吧,! 我們要唱歌,要跳舞,。 在你們的頭頂上,, 我們建筑起新都, 在你們的廢墟上,, 我們來造條大路,, 共產(chǎn)主義的勝利, 在太陽的照耀處,。 我們不怕死,,
我們不悲泣, 我們要破壞,, 我們要建設(shè),, 我們的旗幟顯明: 斧頭鐮刀和血跡。 戰(zhàn)斗的警鐘響徹了天空, 是時候了,,全世界無產(chǎn)青年快團(tuán)結(jié),! 齊集在共產(chǎn)青年團(tuán)的旗下, 曙光在前—— 準(zhǔn)備刺刀槍炮,,襲擊,! (1930年“五卅”紀(jì)念) 別了,哥哥① (算作是向一個“階級”的告別詞吧?。?/div> 別了,,我最親愛的哥哥,
你的來函促成了我的決心,, 恨的是不能握一握最后的手,, 再獨立地向前途踏進(jìn)。 二十年來手足的愛和憐,,
二十年來的保護(hù)和撫養(yǎng), 請在這最后的一滴淚水里,, 收回吧,,作為惡夢一場。 你誠意的教導(dǎo)使我感激,,
你犧牲的培植使我欽佩,, 但這不能留住我不向你告別, 我不能不向別方轉(zhuǎn)變,。 在你的一方,,喲,哥哥,,
有的是,,安逸,功業(yè)和名號,, 是治者們榮賞的爵祿,, 或是薄紙糊成的高帽。 只要我,,答應(yīng)一聲說,,
“我進(jìn)去聽指示的圈套,” 我很容易能夠獲得一切,, 從名號直至紙帽,。 但你的弟弟現(xiàn)在饑渴,
饑渴著的是永久的真理,, 不要榮譽(yù),,不要功建, 只望向真理的王國進(jìn)禮。 因此機(jī)械的悲鳴擾了他的美夢,,
因此勞苦群眾的呼號震動心靈,, 因此他盡日盡夜地憂愁, 想做個普羅米修士偷給人間以光明,。② 真理和忿怒使他強(qiáng)硬,,
他再不怕天帝的咆哮, 他要犧牲去他的生命,, 更不要那紙糊的高帽,。 這,就是你弟弟的前途,,
這前途滿站著危崖荊棘,, 又有的是黑的死,和白的骨,, 又有的是砭人肌筋的冰雹風(fēng)雪,。 但他決心要踏上前去,
真理的偉光在地平線下閃照,, 死的恐怖都辟易遠(yuǎn)退,, 熱的心火會把冰雪溶消。 別了,,哥哥,,別了,
此后各走前途,, 再見的機(jī)會是在,, 當(dāng)我們和你隸屬著的階級交了戰(zhàn)火。 1929.4.12 殷夫(1909-1931):原名徐白,,又名白莽,,浙江象山人。共產(chǎn)黨員,。中國無產(chǎn)階級的優(yōu)秀詩人,。1928年起即在進(jìn)步刊物《奔流》和《列寧青年》上發(fā)表革命詩歌。1929年起,,在黨的領(lǐng)導(dǎo)下從事青年工人運動,,曾經(jīng)幾次被捕,遭反動派毒打,,出獄后繼續(xù)堅持革命工作,。1930年3月中國左翼作家聯(lián)盟成立,他即加入作為盟員,。同年5月,,作為左聯(lián)代表,,參加全國蘇維埃區(qū)域代表大會。1931年1月在上海被捕,,2月7日在龍華被害,。遺著有《殷夫詩文集》。
[注釋]
① 殷夫同志的哥哥當(dāng)時是國民黨反動政府的航空署長,。他寫此詩,,以表示同他哥哥決裂和斗爭到底的決心。 ② 普羅米修士:希臘神話中的巨人,,因盜竊神火給人類,,為天神宙斯鎖系在高加索山上。 魯 迅:《白莽作<孩兒塔>序》〔1〕 春天去了一大半了,,還是冷,;加上整天的下雨,淅淅瀝瀝,,深夜獨坐,,聽得令人有些凄涼,也因為午后得到一封遠(yuǎn)道寄來的信,,要我給白莽〔2〕的遺詩寫一點序文之類,;那信的開首說道:“我的亡友白莽,恐怕你是知道的罷,。……”——這就使我更加惆悵。
說起白莽來,,——不錯,,我知道的。四年之前,,我曾經(jīng)寫過一篇《為忘卻的記念》,,要將他們忘卻。他們就義了已經(jīng)足有五個年頭了,,我的記憶上,,早又蒙上許多新鮮的血跡;這一提,,他的年青的相貌就又在我的眼前出現(xiàn),,像活著一樣,熱天穿著大棉袍,,滿臉油汗,,笑笑的對我說道:“這是第三回了。自己出來的,。前兩回都是哥哥保出,,他一保就要干涉我,,這回我不去通知他了。……”——我前一回的文章上是猜錯的,,這哥哥才是徐培根〔3〕,,航空署長,終于和他成了殊途同歸的兄弟,;他卻叫徐白,,較普通的筆名是殷夫。 一個人如果還有友情,,那么,,收存亡友的遺文真如捏著一團(tuán)火,常要覺得寢食不安,,給它企圖流布的,。這心情我很了然,也知道有做序文之類的義務(wù),。我所惆悵的是我簡直不懂詩,,也沒有詩人的朋友,偶爾一有,,也終至于鬧開,,不過和白莽沒有鬧,也許是他死得太快了罷?,F(xiàn)在,,對于他的詩,我一句也不說——因為我不能,。 這《孩兒塔》的出世并非要和現(xiàn)在一般的詩人爭一日之長,,是有別一種意義在。這是東方的微光,,是林中的響箭,,是冬末的萌芽,是進(jìn)軍的第一步,,是對于前驅(qū)者的愛的大纛,,也是對于摧殘者的憎的豐碑。一切所謂圓熟簡練,,靜穆幽遠(yuǎn)之作,,都無須來作比方,因為這詩屬于別一世界,?!?nbsp; 那一世界里有許多許多人,白莽也是他們的亡友,。單是這一點,,我想,,就足夠保證這本集子的存在了,又何需我的序文之類,。 一九三六年三月十一夜,,魯迅記于上海之且介亭。CC 〔1〕本篇最初發(fā)表于一九三六年四月《文學(xué)叢報》月刊第一期,,發(fā)表時題為《白莽遺詩序》,。 〔2〕白莽(1909—1931)原名徐祖華,筆名白莽,、殷夫,、徐白,浙江象山人,,共產(chǎn)黨員,,詩人。1931年2月7日被國民黨反動派殺害于上海龍華,?!逗核肥撬脑娂?br> 〔3〕徐培根當(dāng)時國民黨政府的航空署署長,。一九三四年間因航空署焚毀,,曾被捕入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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