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是公元前287年,,即楚頃襄王十二年初春,,年過半百的屈原攜愛女女嬰來到汨羅江下游北岸的南陽里,在江邊一座不知名的破廟里住下,。多年流徙,,總算有了一個安定的環(huán)境。屈原回想起九年前被頃襄王流放,,出郢都,,入長江,經(jīng)鄂渚,,到達長沙,,在長沙住了一段時間,又步“又皋”,,穿“方林”,,過桃江,,進入沅水,在溆浦居住了一段時間,,又順沅水而下,,一路上“深林杳以冥冥兮,乃猿狄之所居,。山峻高以蔽日兮,,下幽晦以多雨。”(《涉江》)幾經(jīng)輾轉(zhuǎn),,才到達汨羅,。出郢時楚王還是給了?船,派了侍從,,還有兩個心愛的女兒跟隨,,能“乘?船余上沅兮,齊吳榜以擊汰,。”(《涉江》),,經(jīng)過這么些年的顛沛流離,死的死,,走的走,,最使他傷心的是在桃江愛女繡英夭折(《益陽縣志》載:“屈女墓在治西花園洞,相傳屈原之女名繡英葬此,。”)到現(xiàn)在只剩下自己和女嬰父女倆了,,而且等了這么些年,也不見楚王有召回的跡象,。他心煩意亂,,在南陽里寫下了《懷沙》,嘆道“傷懷永哀兮,,汩徂南土,。……冤結(jié)紆軫兮,離愁而長鞠,。……鳳凰在鮫兮,,雞鶩翔舞。”他想北歸郢都(楚國當(dāng)時的都城,,在今湖北省荊州城北),,重振朝綱,但沒有召回的音訊,。他預(yù)料國將有“大敵”,,他也預(yù)料到自己“右死不可讓兮,愿勿愛兮,。明以告君子兮,,吾將以為類兮,。”“將”即有可能,但不是現(xiàn)在,。不久,,居住在江對岸羅子國城中的羅氏貴族,派人來接屈原了,。羅氏也是顓頊的后代,,與屈原和楚王室同出一先祖,屈原當(dāng)然欣然應(yīng)允前往,。在城中屈原觀看了他們的祭祀活動,,只見巫師們在一座祭壇上載歌載舞,揮劍揚袖,,舞姿既有雍容華麗的宮廷氣派,又不失純樸瀟灑的鄉(xiāng)土風(fēng)味,,所唱的祭歌也十分優(yōu)美,,只是歌詞粗俗淫誨,不堪入耳,,動作狂放低級,,不堪入目。屈原決心重新改寫《九歌》歌辭,,重排《九歌》舞蹈,。祭祀結(jié)束后,他與眾巫師攀談,,表示了自己的意向,,巫師們都知道這是大詩人屈原,在朝廷又是主持祭祀的,,都表示支持,。此后屈原便走訪于巫師和民間藝人之間,數(shù)年后在玉笱山完成了《九歌》的改寫和排演,。新《九歌》共11章,,曲調(diào)優(yōu)美動人,語言健康活潑,,辭采繽紛流暢,,想象豐富絢麗,動作夸張得體,,在人神之間架起了一道道橋梁,。
大約在次年夏,汨羅江山洪暴發(fā),,深夜屈原所居破廟被淹,,成了汪洋中的一座孤島,,鄉(xiāng)親們披著月光,頂著洪流,,用小船將屈原父女救出,,送到玉笥山,在鄉(xiāng)親們的幫助下,,筑草廬于玉笥山東側(cè),,汨羅江從草廬前流過,故宋人彭淮《玉笥山三間宅》詩云:“吳山煙鎖子胥洞,,汨羅水繞三間宅,。”安定下來以后,始作《惜誦》,,對與楚懷王的交往和遭讒被逐作了一次系統(tǒng)的回憶和申訴,。他在房前屋后種蘭滋菊以怡情,并表示愿在此私居遠處,,以自著明,,故在《惜誦》中寫道:“播江籬與滋菊兮,愿春日以為糗芳,??智橘|(zhì)之不信兮,故重著以自明,。矯茲媚以私處兮,,愿曾思而遠身。”玉笥山下的汨羅江邊有小亭一座,,本為供過往行人候渡歇息和修理渡船之用,,屈原經(jīng)常在此與農(nóng)夫樵子交談,了解民俗民情和民間趣聞軼事,,也傾吐自己滿腔忠君愛國之情,。一日清晨,屈原獨步來此,,忽聽身后有人呼他:“這不是三閭大夫嗎?你怎么到了這里?“屈原回頭一看,,來者漁夫打扮,六十多歲,,胡須灰白,,似曾相識,便長嘆一聲說:“唉!舉世皆濁我獨清,,眾人皆醉我獨醒,,所以才被流放。”漁夫勸他與世推移,隨波農(nóng)流,,以求安身立命,。屈原謝絕了漁夫的勸告,不愿以“皎皎之白,,而蒙世俗之塵埃,。”后來,屈原寫成了《漁父》辭一篇,,記載了此事,。后人為紀(jì)念屈原,將這座小亭命名為獨醒亭,。玉笥山西麓有一條小溪,,自北向南注入汨羅江,溪口有小橋一座,,屈原經(jīng)常在橋下滁纓濯足,,后人據(jù)《漁父》中“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纓,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吾足,。”之句,,命此橋為濯纓橋。玉笥山西北角山坳上有一土洞,,冬暖夏凜,幽深莫測,,屈原經(jīng)常在土洞中納凜賦詩,,因洞頂有桃樹數(shù)株,后人命此洞為桃花洞,。這時,,屈原生活安定,因此得以完成前些年流徙途中就構(gòu)思或草就的宏篇巨著《離騷》,。所以,,郭沫若先生在《屈原研究》中說《離騷》“是屈原在頃襄王時真正被極逐后的東西,是屈原的最晚期的作品,,也是他最成熟的作品,。”玉笥山西南角有騷壇遺址,傳說為屈原寫作和吟誦《離騷》處,。公元前285年,,也就是頃襄王十四年,“楚頃襄王與秦昭王好會于宛,,結(jié)和親,。”次年,“楚王與秦、三晉,、燕共伐齊,,取淮北。”(《楚世家》)楚雖收復(fù)了前年被宋奪去的淮北之地(頃裹王十四年齊滅宋,,淮北歸入齊版圖),,但頃襄王實在是在重蹈楚懷王覆轍。屈原得知這一消息,,更加思念懷王,,寫下了《思美人》:“知前轍之不遂兮,未改此度,。車既覆而馬顛兮,,蹇獨懷此異路。”羅子國城中的羅氏貴族們聽到收復(fù)淮北的消息,,接屈原進城,,笙歌燕舞,大肆慶賀,,全不知國之將亡,,廈之將頃,更沒有認(rèn)識到“秦虎狼之邦,,不可信也,。”(《屈原列傳》),故屈原在《思美人》中嘆道:“吾且值侗以娛憂兮,,觀南人之變態(tài),。竊快中心兮,揚厥憑而不俟,。”
屈原居住玉笥山期間,,生活在農(nóng)夫漁父,村姑樵子之中,,幫他們捕撈耕作,,聽他們傾訴愁苦,也聽他們講了許多怪誕的傳說和故事,,人們都親密的稱他“屈老夫子”,,,他經(jīng)常在汨羅江邊徘徊行吟,,憤懣,、激越、痛苦之情時時襲擾著他,,他經(jīng)常到羅子國城外的先上之廟和公卿祠堂及其他祠廟中流連往返,,歇息觀看,見“圖畫天地山川神靈,琦瑋懦詭,,及占賢圣怪物行事,,周流罷倦,休息其下,,仰見圖畫,,因書其壁,呵而問之,,,、”(王逸《楚辭章句》)逐成《天問》,,,據(jù)《益陽縣志》記載:“《天問》作于桃江之弄溪,,,”故桃江有天問閣遺址,,傳為屈原始作《天問》處,。然屈原在桃扛:逗留短暫,所以我想《天問》始作于桃江,,完稿于汨羅是對的,。
公元前280年,即楚頃王十九年“秦伐楚,,楚軍敗,,割上庸?jié)h北地予秦。”(《楚世家》)屈原得知這一噩耗,,心急如焚,,不顧?quán)l(xiāng)親們的勸阻,在這一年的秋天從汨羅出發(fā),,毅然孤身北上,來到漢北,。他貯立漢江南岸,,臨江眺望,只見北岸秦軍旗幟林立,,營帳排列,,秦兵持戟操戈,巡游于江岸,,窺視著江南,。他知道漢北上庸之失,已無法挽回了,,只得又沿江南返,,滯留漢北期間,他寫作了《抽思》。大概在這一年的初冬,,屈原來到了鄢,,“楚自昭王徙都,后以都為鄢郢,,而故都之在江陵者謂之紀(jì)郢,。”(顧國光《七國地理考》)鄢噸距紀(jì)郢相去甚邇,實為紀(jì)郢之北大門,,所以鄢郢的安危,,在楚國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頃襄王決心固守鄢郢,,集中了數(shù)十萬大軍,,在北拒秦于漢水之北。屈原南返經(jīng)過這里,,看到全城軍民同仇敵愾,,精神為之一振,便留了下來,,參加到戰(zhàn)斗的行列中,。鄢郢固守了數(shù)月,秦軍久攻不克,,次年,,也就是頃襄王二十年,即公元前279年仲春,,春雨使江河漲水,,秦將白起命兵士在城西于沔水上游筑壩,引水從城西灌到城東,,鄢郢城內(nèi)軍民被淹死者數(shù)十萬,,尸體腐爛,臭氣薰天,,未死者,,爭先恐后由東門逃竄,屈原夾雜在逃難的軍民中離開了郢都,,回到汨羅,,以極其悲痛的心情,寫下了《哀郢》,?!栋й方Y(jié)尾寫道:“曼余目以流觀兮,冀壹返之何時,。”向遠方嘹望,,故鄉(xiāng)已經(jīng)淪于敵手,,何日是歸時?“鳥飛返故鄉(xiāng)兮,狐死必首丘,。”只有汨羅是我的“故鄉(xiāng)”和“首丘”,。寫完《哀郢》已是寒風(fēng)凜冽的深秋,他接著寫了《悲回風(fēng)》,。篇中三次提到彭咸和水死的子胥和申徒狄,。全詩音韻鏗鏘,聲調(diào)幽怨,,加上恰到好處的運用了聯(lián)綿詞,,充滿著垂死的哀音,讀來令人潸然涕下,。時隔數(shù)月,,第二年,即頃襄王二十一年,,公元前278年春夏之際,,“秦將白起遂拔我郢,燒先王墓夷陵,,楚襄王兵敗,,遂不復(fù)戰(zhàn),東北保于陳城,。”屈原聞聽這一噩耗,,有如五雷轟頂,他徹底的絕望了,,決心以一死殉國,。于是,他寫下廠他一生中最后的詩篇《惜往日》,,對昏君和讒臣作最后一次譏諷和抨擊,,對歷史作一次撫昔感今的憑吊,最后平靜的表示:“寧溘死而不流亡兮,,恐禍殃之有再,。不畢辭而赴淵兮,惜壅君之不識,。”全詩儼如一首有擊有節(jié)的高歌,充滿著慷慨赴義的正氣,,既悲哀又悲壯,。這一年的五月五日清晨,屈原獨自來到汨羅江畔,,坐在臨江的一塊石頭,,上,眼前是白茫茫水天一片,,霧靄在江面浮游飄蕩,,浪濤拍岸,濺起陣陣水花,。身后林莽莽幽深晦暗,,樹林上空不時傳來一兩聲烏鴉凄厲的嗚叫,,,遠處村子里鑼鼓喧天,,爆竹聲陣陣,后生子們正在做劃龍舟的準(zhǔn)備,,再過一陣子就要到江邊來祭龍了,,祭完龍就要劃龍舟了。屈原猛地站起身,,雙手抱起座下的石塊,,縱身一躍,跳人深潭,。平靜的江面上激起一陣?yán)嘶?,漣漪一圈圈向外擴散,接著沽沽的氣泡涌出水面,,片刻,,江面又歸于了平靜。一顆巨星在汨羅江殞落,,一個偉大的國魂,,一位不朽的詩魄在汨羅江升起。
六十二年前,,屈原生于寅年寅月寅日,,這是一個非常吉祥的時日,屈原一生為此而自豪,,所以,,他在《離騷》中開篇就寫道:“……攝提真于孟陬兮,唯庚寅吾以降……,。紛吾既有此內(nèi)美兮,,又重之以修能。”六十二年后,,他又選擇楚人最為看重的祭龍之日,,為自己的生命劃上了圓滿而又永遠輝煌的句號。二千二百三十年后,,他被世界和平理事會推崇為世界四大文化名人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