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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雪芹批閱《紅樓夢》時,，書名老是舉棋不定,。先叫《石頭記》，后改為《情僧錄》,，后又提名為《風(fēng)月寶鑒》,、《金陵十二釵》,，現(xiàn)在叫《紅樓夢》,，這在第一章中已提到了。
這《紅樓夢》書名的緣起就是指“賈寶玉夢游太虛幻境”這一情節(jié),，但其中主要內(nèi)容是寫“金陵十二釵”的畫冊及曲子詞,。十二釵元春、迎春,、探春,、惜春（原、應(yīng),、嘆,、息），李紈,、王熙鳳,、秦可卿、巧姐,、林黛玉,、薛寶釵、史湘云,、妙玉,，她們都是封建社會鐵幕之下的犧牲品，誠然是“千紅一哭”,、“萬艷同悲”,。就連王熙鳳曾經(jīng)得勢一時，但最終也逃脫不了“哭向金陵事更哀”的下場,。 話說這幾天寧國府園內(nèi)梅花盛開,，賈珍妻尤夫人，特邀榮國府老太太,、太太們前來觀花,。因此上賈母于第二天就帶領(lǐng)一班人馬來到寧國府園中觀梅，賈寶玉當(dāng)然少不了,。中午時分,，寶玉倦怠，欲睡午覺,，于是賈母叫人哄寶玉去睡一會兒再來,。這話給賈蓉媳婦秦可卿聽到了，急忙跑來對老太太說：“我們這兒有給寶二叔收拾下的屋子,，老祖宗放心,，盡管交給我就是了。”賈母素知這孫媳婦是極穩(wěn)妥的人,，自然放心,，由她安置去了,。 當(dāng)下秦可卿領(lǐng)著寶玉來到上房內(nèi)間，寶玉抬頭一看,，見一幅畫掛在壁上,，人物固好，但故事乃是“燃藜圖”：說的是漢代劉向黑夜誦書,，感動了神人,，這神人手持青藜杖，吹杖頭出火,，為劉向照明,，并教給他許多古書。寶玉看了心中不樂,。又見一幅對聯(lián)寫的是： 世事洞明皆學(xué)問,，人情練達(dá)即文章。 這幅對聯(lián)的大意是：社會上種種事理能夠洞察明白都是學(xué)問,；人世間樁樁情理只要精練通達(dá)就是文章。 這幅畫是教人苦讀,，謀取功名,；這副對聯(lián)教人明事理，通人情,，這對“潦倒不通事務(wù),，愚頑怕讀文章”的賈寶玉來說，當(dāng)然是格格不入,，內(nèi)心反感了,。因此上他急忙喊道：“快出去，快出去”,！ 秦可卿（諧音“情可親”）聽了笑著說：“這里不好,，要往哪里去呢？要不,，就往我屋里去吧,！”寶玉立即點頭微笑。一個老媽子說：“哪有叔叔往侄兒媳婦房里睡覺的禮呢,？”可卿說：“不怕他惱,，他能多大了，就忌諱這些,？我那兄弟雖和寶二叔同年,，但看起來還比寶二叔高呢？”（秦可卿的弟弟叫秦鐘,，這里暗指“情種”）說著,，大家一同來到秦氏臥房,。剛至房中便有一股細(xì)細(xì)的甜香，寶玉立即覺得眼澀骨軟,，連說：“好香,，好香！” 入房向壁上看時,，則見唐伯虎畫的“海棠春睡圖”,，人物生動逼真，故事是唐明皇把楊貴妃的春睡美姿叫“海棠春睡”,，寶玉高興,，（這是用虛幻的美女引誘寶玉）。兩邊是宋學(xué)士秦太虛書寫的對聯(lián)：“嫩寒鎖夢因春冷,，芳?xì)庖u人是酒香,。”這幅對聯(lián)的大意是：心中微寒難以入夢只因青春冷寂；陣陣芳?xì)庖u我心田就是酒味色香,。秦太虛,，北宋詞人秦觀，字太虛,，“蘇門四學(xué)士”之一,，詩詞多寫男女情愛，風(fēng)格纖弱靡麗,，這里只是瞎編,，并無其事。“秦太虛”就是秦可卿以“情”引寶玉入“太虛幻境”,。 寶玉再看：案上擺設(shè)著當(dāng)日武則天的寶境,，還有趙飛燕立著的舞盤，盤內(nèi)盛著安祿山擲過的傷了太真乳的木瓜,；上面擺著壽昌公主于含章殿睡過的寶榻,；懸的是同昌公主織的連珠帳；床上擺的是西施洗過的紗衾,、紅娘抱過的鴛鴦?wù)怼?/font> 這里的陳設(shè)全都是假托,，都是歷史上有名的“香艷故事”，作者只是諷刺掉在寧府這個臭水潭中的秦氏的墮落,，或許也暗示她對寶玉的引誘,，雖然用烘托之筆，含義卻明確無誤,。創(chuàng)作這樣一副對聯(lián)是需要極高的文字技巧的,，因為它既要艷要淫，更要藏要雅,，否則公然掛在墻上就是自我嘲諷,，那就不合情理了,。寶玉看了這些古代的“香艷故事”，必然引起青春期少年性意識的萌發(fā),，便含情微笑道：“這里好,，這里好！”可卿說：“我這屋子大約神仙也可住得了”,。這種神態(tài),，這種曖昧的關(guān)懷，讓寶玉想入非非,。秦氏說罷,，展開被子，移了枕頭,，讓寶玉睡下,，眾人款款散去。 寶玉才合上眼,，便恍恍惚惚地睡去,，猶似秦可卿在前，寶玉在后,，悠悠蕩蕩,，到了一個地方。但見朱欄玉砌,，綠樹清溪，真是人跡不逢,，飛鳥罕到,。寶玉心中喜歡，想道：“這個地方有趣,，若能在這里過一生,，比天天被父母師父管束強(qiáng)多了，”（賈寶玉初次產(chǎn)生清凈無為思想）寶玉正在胡思亂想,，聽見山后有人踏歌而來,。歌詞是： 春夢隨云散，飛花逐水流,。寄言眾兒女,，何必覓閑愁。 這首歌詞的大意是：青春的美夢好象天上的浮云終歸飄散,，愛情的火花猶如小河流水轉(zhuǎn)眼即逝,。奉勸那癡情男女們，何苦要尋求這種無謂的煩愁呢,？ 這里所謂的兒女閑愁,，并不是泛泛而談,，其中有對封建禮教所造成的青年男女的不幸，也有封建階級本身糜爛生活所帶來的惡果,。作者的對不同的人物有不同的態(tài)度,，但總體看來，作者也無法從本質(zhì)上加以區(qū)分,，所以也不知道如何解決這些矛盾,，所以只能采用消極的處世態(tài)度，借仙子唱詞,，對將來大觀園中的眾兒女“風(fēng)流云散,，飛花水逝”的命運先作預(yù)言，在藝術(shù)上,，有總攝全書情節(jié)的作用,。 寶玉順著歌聲飄來的地方定睛看去，見一位蹁躚裊娜,，與凡人大不相同的仙女,。寶玉連忙作揖請教：“神仙姐姐，不知您從哪里來,，要住哪里去,？我也不知這是什么地方，望您攜帶攜帶,。”那仙姑道：“我居離恨天之上,，灌愁海之中，放春山遣香洞太虛幻境警幻仙姑是也,。我乃專管人間風(fēng)情月債,，女愁男癡。因近來風(fēng)流冤孽,，纏綿于此,，是借前來訪察機(jī)會，散布相思,。今日與你相逢,，亦非偶然，此地離我的住處不遠(yuǎn),，別無他物,，僅有自采仙茗一盞，親釀美酒幾甕,，素練魔舞歌姬數(shù)人,，新填《紅樓夢》仙曲十二支，可試隨我一游否？” 寶玉聽了,，喜悅非常,，便忘了秦可卿，隨著仙姑,，來到一個去處,。 忽見眼前有座石牌橫建，上書四個大字：“太虛幻境” 兩旁一幅對聯(lián)： 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為有處有還無 這幅對聯(lián)詞義很淺：把“假”的當(dāng)作“真”的,，真的也就成為假的了；把“無”的當(dāng)作“有”的,，“有”的也就成為“無”的了,。太虛幻境是“假”、是“無”,，《紅樓夢》是夢幻,，也是假、是無,。 但這幅對聯(lián)的真實用意是極深刻的,，所以在甄士隱做夢時曾經(jīng)出現(xiàn)過，兩次做夢,，兩次出現(xiàn),，可見重要。 從字面上看,，“太虛幻境”是“假”,，是“無”。這“太虛幻境”是夢境,，是紅樓一夢——《紅樓夢》,，當(dāng)然是“假”，是“無”了,。但其中心內(nèi)容是寫“金陵十二釵”的畫冊和曲子詞，“金陵十二釵”是真,，是有,，是作者：“按跡循蹤，不敢稍加穿鑿”的真人真事,。 那么,，這幅對聯(lián)到底應(yīng)該怎樣理解呢？各家認(rèn)識不一,。曾參加電視劇《紅樓夢》編寫的劉耕路同志認(rèn)為“是佛,、道兩教對社會人生抱著虛無否定的態(tài)度。認(rèn)為世人對物質(zhì)、精神生活的追求,，以及由此導(dǎo)致的擾攘紛爭,，全是虛幻無意義的。只有清靜無為,，靠精神力量去追求精神的解脫——成仙成佛,，才是有意義的。這副對聯(lián)就是反映這種崇尚虛無的理論,。” 這種理解也有一定的道理,，這我在《好了歌》注的評講中已經(jīng)著重提到了?！都t樓夢》第一回,，說是甄士隱做夢時，由一僧一道領(lǐng)入“太虛幻境”,，見到了石牌坊上這副對聯(lián),；這第五回賈寶玉做夢，是警幻仙姑領(lǐng)入“太虛幻境”,，見到了石牌坊上這幅對聯(lián),。神仙一再點化，《紅樓夢》是“無”,，是“假”,，是“空”，人們不必追求,，只有成仙成佛,，才是有意義的。 但是,，這種理解沒有進(jìn)一步點出作者真正用意,。我認(rèn)為作者的真正用意，是作者在第一回中反復(fù)指明的那些話,。我們必須把“真假”,、“有無”辨別清楚，不要被“煙云模糊法”蒙蔽住了,。“真事隱去”是假的,，是為了逃避文字獄的災(zāi)難，故意“隱去”,；“假語村言”才是真的,，賈雨村敷演出來的《紅樓夢》中的人和事，都是作者親眼所見,，親耳所聞的真人真事,。也就是魯迅先生所說的“假中見真”,。 “太虛幻境”是“無”，而“金陵十二釵”是有,，這“有”是從“無”中來,，慢慢又向“無”中去。這就是“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為有處有還無”這幅對聯(lián)的理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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