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意圖 中國畫 安君康 作 (六尺整張)

 
　　
　　二．
　　
　　金明池游園,，最著名,，最有特色的，還是各種水陸表演,，尤以水上表演最受歡迎,。水上表演以金明池的廣闊水面作為平臺，結(jié)合歌舞,、雜技,、武術(shù)、體操等技藝,，場面盛大,。主要節(jié)目有擲水球、水上煙火,、水秋千,、水木偶、龍舟競標(biāo)等等,。
　　
　　從小就看木偶戲,，臺下舉著舞動的,、上面牽線的，甚至地?cái)偵蠙M著拉暗線的,，都有,。可是從來沒有看到過“水木偶,。”不過,，金明池的水木偶戲，也只是大型水上演出一個先聲奪人的序幕,。
　　
　　湖上排列著大龍舟,、畫船、樂船等大小船只,。樂船正對面的一艘小船上,，裝飾成一座小彩樓。彩樓下面有三個小門,，就像木偶戲棚,。節(jié)目開始，樂船上有人大聲報(bào)幕,。然后樂聲大作,，音樂在湖面漂越，形成一個宏大壯闊的背景聲場,。接著，小船上彩棚的中門打開,，出來一艘小小的船,。船上一個白衣人正在垂釣，木偶孩兒舉棹劃船,，活絡(luò)中帶點(diǎn)機(jī)械刻板的滑稽,，煞是可愛。小船在彩樓附近的水域上繞場幾圈,，受到熱烈的掌聲歡迎,，得了個頭采。忽然,，船上白衣人猛地一拉,，釣桿上竟然掛著一條活的小魚，兀自崩躍不已,。這時,，觀眾更是歡呼雀躍不已：實(shí)在太精巧，太精彩了,！小船回到棚里,，彩樓上,，另外有木偶登場，表演踢球,，表演旋轉(zhuǎn)舞蹈,。然后，彩樓左右兩側(cè)的小門一齊打開,，魚龍蝦蟹紛紛出場,，這些水族動物模樣的木偶，直接跑到水中表演,。它們會隨著音樂的節(jié)拍在水面上擊鼓,、跳舞，也有一些會在水中時出時沒,，載沉載浮,，隨波浮泛。動作又都活靈活現(xiàn),，栩栩如生,，熱鬧非凡。
　　
　　人們贊嘆未絕,，兩艘畫船駛到臨水殿前,。船頭上立著秋千架，船尾的一張桌子上,，一個人仰臥,，腳上高高撐起長長的竹篙。有人爬到竹篙頂,，把手一揚(yáng),，飄下了一大幅私人求愛廣告：大書：“愛麗思，我愛你,！”觀眾回過神兒來,，馬上用最最熱烈的鼓掌和歡呼，祝頌這位別致的求愛者如愿以償,。嘈雜聲中,，聽到畫船船尾鼓聲咚咚，樂隊(duì)奏起一曲“平沙落雁”,。不知什么時候,，兩艘畫船上都有人跳上了秋千，開始奮力蹬蕩,。跟隨著樂曲的節(jié)拍,，秋千愈蕩愈高，左首船上的那人,，把秋千蕩到和秋千架齊平,，忽然脫手離開秋千,，從空中翻一個筋斗
　　飛身跳水；而右首船上的人,，秋千卻正好蕩在半空中,，形成一個美妙的“燕子雙飛”畫面定格。隨后,，咚的一聲,，金明池上泛起幾朵浪花，蕩秋千的人瀟灑入水,。待到他浮上來和觀眾招手,，另一個蕩秋千的也將將進(jìn)入水中。人們隨著秋千蕩到喉嚨的心,，也終于安然著陸,；水上表演，也達(dá)到了最高潮,。

風(fēng)雨相宜  中國畫  安君康 作  (四尺斗方)

 
　　
　　三．
　　
　　觀看完水上表演,，腳也站得發(fā)麻。桃紅柳綠的初春,，艷陽高照,，懶洋洋的。吳清和大趙小趙兩位同學(xué)起身活動活動,。才走不多遠(yuǎn),，隱隱聞到一陣香風(fēng)，絕似回蘭香,，又多少帶些脂粉氣,。三人迎著上去，看見一群女孩子,，正似園中處處盛開的牡丹芍藥，斗彩爭妍,。就中一位,，身穿一套杏黃色春裝，精采驚人,，尤為奪目,。輕盈巧笑中，彷佛天上春艷的太陽,，一下子就移到了眼面前：溫煦,，明亮。要不是大趙小趙吃力地拖拽著,，吳清早就變成夸父,，飛向太陽,。畢竟是公共場所，造次不得,。
　　
　　看著吳清怏怏無趣,，二趙帶他來到街北一家小酒店。店里量酒的女孩熱情嬌媚,，坐下來和他們一起喝酒,，聊得很是投緣。誰料不多一會,，女孩父母回家,，三人敗興而返。
　　
　　又過了一年,，三人相約到街北再續(xù)舊游,。快到酒店時,，卻巧遇到那女孩,，不勝驚喜。女孩帶他們來到在城里租住的房子,，舊相識重新介紹,，才知道她叫盧愛愛。四個加起來不到一百歲的年輕人,，彈琴喝酒,，唱歌跳舞，盡歡而散,。告辭時,，二趙走在頭里，女孩從背后一把抱住吳清,，把他留下,。
　　
　　一朵又一朵的彩云冉冉飄起，此來彼往,。鵝黃的香羅帶,，蔥綠的繡羅襦，芍藥紅的汗巾,，,。。,。在空中妙曼飄舞,。肉色的羅襪，緩緩飄落春水,，凌波微步,。云彩相繼飄落,，裝點(diǎn)著畫船。船尾,，仙樂輕揚(yáng),，隱隱現(xiàn)現(xiàn)。不遠(yuǎn)處,，大龍舟上放起團(tuán)團(tuán)焰火,，映照著湖岸綻放爛漫的牡丹芍藥和木香。不知什么時候,，他們爬上秋千,，開始輕柔地蹬蕩。跟隨著秋千的節(jié)拍,，兩顆心,，也在飄蕩。一上一下,，彷佛都要蹦到腔子外面,。湖面波心，木偶孩兒舉棹劃著小小的船,，活絡(luò)中帶點(diǎn)機(jī)械刻板的滑稽,。秋千漸蕩漸高，愈蕩愈快,，她閉上星眸,，微微仰著粉臉，氣息咻咻,，兩雙手,，交握得更緊。蕩到和秋千架齊平,，彷佛就要碰到船尾高竿上那幅標(biāo)語,。
　　“愛愛，我愛你,！”
　　
　　手上沒有握持住,，身子猛可一輕，他和她抱得緊緊地,，飛快往下掉落，掉落,。,。。,。咚的一聲,，金明池上泛起幾朵雪白的浪花,。。,。
　　

惟有牡丹真國色 中國畫  安君康 作  (四尺整張)

　　四． 余波
　　
　　吳清的家長向“專割情欲之妖”的皇甫真人求救,。遵照真人的指示，一家人遠(yuǎn)避到三百里外的洛陽,?？墒牵芈愤^去,，不管登山涉水,，過澗渡橋，閑中鬧處,，吃飯睡覺,，女孩兒都在旁邊跟隨著，在在難離,。在洛陽惶急無計(jì),，又遇到皇甫真人，授予斬妖劍,，卻錯斬了活人,，反惹了官司。終于還是盧愛愛相救,，并牽線作成了吳清和那位穿杏黃色春裝女孩的姻緣,。這女孩也叫愛愛，姓褚,。
　　
　　本來,，杏黃色象征現(xiàn)實(shí)生活，可是在《金明池吳清逢愛愛》故事里,，對褚愛愛著墨無多,，反顯得單薄和蒼白。
　　
　　去年春天,，李兄夫妻帶我到好萊塢“環(huán)球影城”游玩,。看表演,，甚至參與和體會了表演,。進(jìn)園后，我們跟著影城大巴,，經(jīng)歷了“桂河大橋”的坍塌,，觀看了“蝙蝠俠”英雄救美，后來又走進(jìn)“太空艙”， 體驗(yàn)“未來世界”星際穿行的失重和驚險(xiǎn),。,。。節(jié)目緊湊,，到下午三點(diǎn)多,，我們找了個地方歇腳，等待觀看最精彩的海盜船水上表演,。喝著可樂,，閑聊了一會，卻不見了李太太,。好一會,，見她從馬路對面走來，說：那邊是“鬼屋”,，不用排隊(duì),，我去看了，不怕的話,，可以去看看,。李兄有點(diǎn)累，懶得動,，于是我自個兒進(jìn)去,。
　　
　　步入陰森森的“鬼屋”，我想起舊小說常見的故事,，求仙的人接受考驗(yàn),，師父再三吩咐：不管見到什么，都是虛幻,，切勿當(dāng)真,！我心理上先做了這樣的“熱身”，就比較坦然地穿過“蛛絲兒結(jié)滿雕梁”的正廳,，進(jìn)入“鬼屋歷險(xiǎn),。”
　　
　　一路上穿廊過舍，在在有骷髏擺放,，森然欲搏人,。最麻煩的，是不經(jīng)意的暗角,，忽而會有厲鬼尖嚎躍出,，有高鬼，矮鬼,，機(jī)關(guān)設(shè)置的鬼,，更有人扮的機(jī)靈鬼,，步步為營也是防不勝防。幸好總也沒有讓它們抓著一把,。
　　
　　最后，穿過一道黑暗的長廊,，又進(jìn)入一個大房間,。才走沒幾部，又有鬼物撲出,。忽然,，背后聽到兩聲尖叫，感覺背后有人拽緊自己的衣裳,?；仡^一看，隱隱是“有美二人”,，躲在背后,，分別抓住我的衫尾。“Don’t be scared. Just follow me !”（別害怕,，跟著我好了）,。也許因?yàn)樵黾恿巳藲猓约河X得也增長了“膽氣”,。又或許,，不少“英雄”，其實(shí)是美人造就,。你是紳士,，你沒有辦法。一串螃蟹隨后過關(guān)斬將,，終于看到了“出口”,，心里剛一松，左邊墻壁上突然有鬼物伸手抓來,，英雄發(fā)出了一聲絕望的驚叫,，一串螃蟹向出口倉惶逃竄，有驚無險(xiǎn),，得見天日,。這才看到，背后躲著的兩位lady 像是西亞那邊人,。余悸,，掩口笑，難為情,，道謝,，道別,。我揮手目送她們走去，沒留神,，眼前晃過一個急速的身影,，我本能地閃避，差點(diǎn)又驚叫出聲,，也許因?yàn)樾睦砩线€沒適應(yīng)兩個世界的切換,。
　　
　　過馬路，報(bào)告冒險(xiǎn)經(jīng)歷,，一起大笑,。
　　
　　事后回想，許多聲稱“現(xiàn)實(shí)”的故事,，其實(shí)缺少現(xiàn)實(shí)基礎(chǔ),，就等同“魔幻”；而不少“魔幻”故事,，其實(shí)卻相當(dāng)“現(xiàn)實(shí)”,，反而承載著恒久的美麗。
　　
　　北宋年間,，人們贊頌詠嘆金明池,，后來竟形成一個專門的詞牌。到明朝末年,，柳如是填過這樣一首：
　　
　　金明池 詠寒柳
　　
　　有悵寒潮,，無情殘照，正是蕭蕭南浦,。更吹起,，霜條孤影，還記得,，舊時飛絮,，況晚來，煙
　　浪斜陽,，見行客，特地瘦腰如舞,?？傄环N凄涼，十分憔悴,，尚有燕臺佳句,。
　　
　　春日釀成秋日雨。念疇昔風(fēng)流,，暗傷如許,?？v饒有，繞堤畫舸,，冷落盡,，水云猶故。憶從前,，一點(diǎn)東風(fēng),，幾隔著重簾，眉兒愁苦,。待約個梅魂，黃昏月淡,，與伊深憐低語,。
　　
　　袁子才說，柳如是嫁得錢謙益,，只是“夫婿班中第二流”。“見山不是山,，見水不是水”,，在禪意中，也不過是“第二流”境界,。
　　
　　網(wǎng)上讀到,，浙江某大型集團(tuán)擬斥巨資在河南開封重建金明池，似乎迄今未果,。
　　
　　
　　參考文獻(xiàn)：
　　
　　東京夢華錄 宋 孟元老著
　　警世通言 第三十卷 金明池吳清逢愛愛
　　金明池水嬉 作者：豐家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