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勛爵與歷史文本研究》

　　無線電的發(fā)明改變了人類的生活，其中的一端,，便是在頗為不短的一段時期內(nèi),，收聽廣播成了人們?nèi)粘Ｉ畹囊粋€部分。年少懵懂的時候,，就有了極其深刻的印象,，知道“收聽敵臺”是一項政治不正確而風險極大的事情。稍微年長些,，讀到了“東京玫瑰”的傳奇故事,，才知道,，原來在敵我雙方血肉相拼的當口，在美軍這兒,，收聽敵臺居然可以成為堂而皇之的娛樂活動,。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的太平洋戰(zhàn)場上，美國士兵將日方對美軍廣播的若干女廣播員,，稱之為“東京玫瑰”,。她們在播送日方節(jié)節(jié)勝利而美軍不斷落敗的消息（當然大都是些假新聞）的同時，也時時以溫柔女性的曖昧聲調(diào)暗示美國大兵們,，他們在前線為了“老板”們浴血奮戰(zhàn)的同時,，家中的嬌妻女友沒準早就耐不住寂寞了。日方電臺中經(jīng)常播出美國的流行音樂,，也讓太平洋上的美軍士兵們有了消遣時光的好辦法,。對于這些美軍而言，東京玫瑰的聲音,，似乎具有了和荷馬筆下的妖女塞壬攝人心魄的歌聲一樣的魅力,。占領(lǐng)日本本土之后，大概是為著滿足士兵們一睹廬山真面目的心愿,，好幾個美國記者還真找著了一位自承“東京玫瑰”的名喚戶粟郁子的廣播員,。只是，她年近三旬,，但從照片上看來,，實在不像曾經(jīng)有過動人風華的模樣。雖未“半老”,，“徐娘”卻也談不上,。聲音與本主之間相去甚遠,，難免要讓美國大兵們大失所望了,。
這邊廂的歐洲戰(zhàn)場上，一位名為威廉•喬伊斯（William Joyce）的德國對英廣播員,，也創(chuàng)造了同樣的傳奇,。這位喬伊斯生在紐約，父親是入了美國籍的英國移民,。但他大部分時間生活在英國,，早年還頗有些愛國者的名聲。后來,，喬伊斯成了一個立場極端的法西斯分子,。1938年他申請英國護照，當時他謊稱自己出生在愛爾蘭,。次年8月,，英德之間的戰(zhàn)事即將爆發(fā)前幾日，喬伊斯將護照延期一年之后，去了德國,。到德國后,，他效命于戈培爾手下的宣傳部，成為德國對英廣播的首席廣播員,，并于1940年9月入了德國籍,。喬伊斯一口地道的英國上流社會口音，在播送德軍所向披靡的戰(zhàn)事消息,、作些瓦解對方人心的口水活之外,，也頗能言善辯，插科打諢,、嬉笑怒罵的功夫更是了得,。喬伊斯的廣播吸引了不少英國人，后來還有人回憶起他“雄渾的聲音仿佛回響在教堂上方”的那種“令人難忘的魅力”,。按照1939年年底的調(diào)查結(jié)果,，居然有近百分之三十的英國人定期收聽他的節(jié)目。好在,，讓人感到安慰的是,，對他的廣播內(nèi)容，幾乎所有的聽眾采取的都是“吞掉糖衣,、吐出炮彈”的方式,。他的節(jié)目“成了戰(zhàn)爭第一年英國人的消遣，賴以度過漫長難耐的嚴冬”,，與此同時,，也表明BBC的娛樂節(jié)目辦得實在太糟糕。喬伊斯說話時,，老要清嗓子,，因此得了個“呵呵勛爵（Lord Haw-Haw）”的名聲。有關(guān)他的廣播,，也出現(xiàn)了一些傳布甚廣的流言,。比如說，他頭一天提到的城鎮(zhèn),，第二天就會有德國轟炸機光臨,。又比如說，他無所不知,，某個英國小鎮(zhèn)鐘樓上鐘的指針慢了幾分鐘,，他也能說個分毫不差。當然,，喬伊斯本人沒有這樣的本領(lǐng),，也沒說過這樣的話,，類似的傳言只足以證明他“走紅”到了何種程度。
戰(zhàn)爭結(jié)束之后,，喬伊斯落到了盟軍的手中,。對他的審判碰到了格外麻煩的問題，那就是,，喬伊斯是否犯了叛國罪,？要從喬伊斯的角度來說，他從來就沒有正式提出過要求加入英國國籍的申請,，要判他有罪也不應(yīng)該是叛國罪,。如果說他在申請英國護照時說了謊的話，常規(guī)的情形,，對此的刑罰不過是一筆小小的罰金而已,。有一種說法是，既然喬伊斯申請英國護照,，就表明他尋求英國的保護,，他因此就負有對英國忠誠的義務(wù)，照此而論,，喬伊斯的叛國罪名就能夠成立,。這樣的論點得到很多人的贊成?？墒?，要是為喬伊斯辯解的話，也可以說,，沒有證據(jù)表明他到了德國之后還持有英國護照,，更沒有足夠的證據(jù)表明，他在護照有效期內(nèi)為德國進行廣播,。無論法理上可以有什么樣的爭議,，現(xiàn)實中發(fā)生的事情是，1946年,，四十歲的喬伊斯被紐倫堡法庭處以絞刑,。
“呵呵勛爵”人過留名。大名鼎鼎的史家泰勒（A. J. P. Taylor）的《1914－1945年的英國史》中,，專門有一段談到了他。偶然翻到某一本新聞史,，也赫然將他的廣播列為戰(zhàn)時宣傳的典型案例,。各種工具書（如《錢伯斯百科全書》）中常常列有他的詞條，也算是一時的風云人物了,?？墒?，關(guān)于這位喬伊斯，尤其是涉及到他戰(zhàn)后受審被處絞刑一事,，卻有著諸多不同的歷史文本,，很值得仔細琢磨一番。也許,，來試做一個和他有關(guān)的歷史文本的游戲,，可以讓我們別有心得。 
歷史學的傳統(tǒng)向來是以追索歷史真相,、“還過去以本來面目”為鵠的的,。尋常的觀點認為，歷史研究要達到這樣的“客觀性”,，只需要滿足兩個條件：一是歷史學家要精心考辨史實,，做到經(jīng)自己之手寫出來的論著，“無一字一句無來歷”,，經(jīng)受得住歷史學家法的錘煉,，表述出來的都是真實發(fā)生過的歷史事實（如果碰到了只能以或然的方式來言說的東西，帶有猜測和想象成分的東西,，也必須在語言運用中將這一層內(nèi)涵表達出來）,；再就是，對于歷史真實的表述,，要不帶任何主觀色彩,，避免將個人情感、好惡,、價值判斷等因素摻雜進去,。客觀中立的史料,，自然會將其意義顯露出來,，而任何帶有黨派或其他偏見的人們，都無法找到合理的根據(jù)來拒斥它,。蘭克所說的,，他自己寫的宗教改革史，要讓天主教徒和新教徒都能夠接受,，就表達了類似的信念,。雖然，蘭克本人的思想蘊涵,，遠比他那被實證主義化了的形象要深邃復(fù)雜許多,。我們今天在書頁報端當中，隨處可見“讓歷史事實說話” 的說法,。倘若歷史事實本身,，自動地就會呈現(xiàn)出意義和結(jié)論來的話,，傅斯年的那句名言“史料就是史學”，便應(yīng)該是不刊之論了,。
回到“呵呵勛爵”身上來,，這里先以泰勒書中的說法為藍本，試對喬伊斯之死進行簡單的歷史表述,。在現(xiàn)有史料的基礎(chǔ)上,，我們可以肯定（或者至少暫時這么假定），其中的每一句都是確定無疑的,，都是歷史上真實發(fā)生過的事情,，而且對這些史實的表述，我們都小心翼翼地避免讓其帶上任何主觀色彩,。于是,，我們有了如下這樣一段文本：

　　（甲） （1）按其1933年申請英國護照時的說法,，威廉•喬伊斯生于愛爾蘭,。（2）但按其受審時的說法，喬伊斯生于紐約,，父親是入了籍的美國公民,。（3）喬伊斯從未正式申請過英國國籍，盡管他一生中大部分時間在英國度過,，并被人視為愛國者,。（4）他成為了一個法西斯分子，和他比起來,，連“吸血鬼”奧斯瓦爾德•莫斯萊（一個臭名昭著的法西斯分子）都顯得太溫和了一些,。（5）1938年，喬伊斯申請并拿到英國護照,，當時他偽稱自己為英國公民,。（6）1939年8月，戰(zhàn)爭爆發(fā)前幾天,，他去了德國,，效勞于德國宣傳部。（7）倘若喬伊斯沒有撒謊并拿到英國護照,，他就不會被絞死,。對此種謊言的通常刑罰是一小筆罰金。（8）1940年9月,，他加入了德國籍,。（9）喬伊斯在德國為德國宣傳部工作，他是德國首席的英文廣播員,，并贏得了“呵呵爵士”的名聲（因為他說話時愛清嗓子）,。（10）很多被歸到喬伊斯名下的廣播內(nèi)容，其實他和別的人都沒有說過,。比如說,，沒有一個德國廣播員宣布過德國轟炸機第二天會轟炸的城市的名字，或者說過某個地方的鐘慢了十分鐘,。（11）這些傳奇式的說法是戰(zhàn)爭時期人們神經(jīng)太過緊張的產(chǎn)物,。（12）后來他以叛國者的罪名被處死。

　　這一段文字,，完全滿足了前面所列的關(guān)于客觀真實的歷史學的基本要求,。但是，其中肯定遠遠沒有能夠囊括關(guān)于這一主題我們所能說的一切,。在進行這樣的敘述時,，我們已經(jīng)對自己手頭所能掌握的史實進行了篩選。本來,，倘若說歷史指的是過去所發(fā)生的一切,，那么我們原則上所能了解的過去，就已經(jīng)只能是過去所發(fā)生的如此這般的無數(shù)事情當中,，留下了蹤跡（文字記載,、宮室器皿、考古發(fā)現(xiàn)等等）的那些,。我們只能是通過蹤跡的中介來了解過去的,。我們可以斷定，歷史上所曾發(fā)生過的更多的事情,，因為沒有給我們留下任何蹤跡,，已經(jīng)一勞永逸地消失在我們的把握之外了。而我們真正能夠認識并且納入自己的歷史知識的,，又只是留下了蹤跡的那些部分當中極其微小的一部分,。因此，可以說,，歷史學無論怎樣以追求客觀,、還原真相自勉，它真正處理的,，只能是經(jīng)過被動和主動的選擇而剩下的殘缺不全的過去的某個層面,。面對這樣的情形，人們往往會自我安慰,，仿佛凡是真正值得留存下來的東西,，都是會留存下來的。大浪淘沙,，真金自會被保留下來,?？墒牵鎸嵉那樾挝幢厝绱?。記得葉秀山先生的一篇隨筆中提到,，前些年新發(fā)現(xiàn)和披露的敦煌文物中，有一份出自一個不知名的邊關(guān)小吏的文書,，在葉先生看來,，其筆力“不在顏魯公之下”。只是因為極其偶然的原因,，我們今天才有緣得見,。只從這樣的例子，就可以揣想,，有多少要緊的,、“值得知道的”過去的某些層面，已經(jīng)不復(fù)能夠呈現(xiàn)在我們的眼前,。
除了相關(guān)史料極其有限的例外情形,，在歷史研究以及它的最終產(chǎn)品歷史文本中，相關(guān)的史料,，或者說對于相關(guān)的史實的記述,，必定要經(jīng)過歷史學家的選擇，而不可能全盤呈現(xiàn)在人們的面前,?？墒牵遣皇钦嫦窈芏嗳怂J為的那樣,，盡管選擇的因素是歷史學所無從回避的,，但只要每一字每一句，都說的是可以被確立的歷史事實,，一份歷史文本就必定是不管持有什么立場的所有人都必須接受的呢,？
繼續(xù)我們的文本游戲，假定文本（甲）中已經(jīng)包含了我們關(guān)于喬伊斯之死所能說的全部內(nèi)容,，現(xiàn)在,，將文本（甲）中的要素（1）、（4）,、（6）,、（9）、（12）編排在一起,，我們可以得到一個雖短小卻完整的歷史敘事：

　?。ㄒ遥?按其1933年申請英國護照時的說法，喬伊斯生于愛爾蘭。他成為了一個法西斯分子,，和他比起來,，連“吸血鬼”奧斯瓦爾德•莫斯萊都顯得太溫和了一些。1939年8月,，戰(zhàn)爭爆發(fā)前幾天,，他去了德國,，為德國宣傳部工作,。他是德國首席的對英廣播員（因為他說話時愛清嗓子，人稱“呵呵爵士”）,。后來他以叛國者的罪名而被處死,。

　　再將（2）、（3）,、（8）,、（9）、（11）,、（12）組合在一起,，也同樣構(gòu)成了一個有頭有尾的完整的敘事文本：

　　（丙） 按喬伊斯受審時的證詞,，他生于紐約,，父親是入了籍的美國公民。喬伊斯從未正式申請過英國國籍,，盡管他一生中大部分時間在英國度過,，并被人視為愛國者。1940年9月他加入德國籍,。他是德國對英廣播的首席播音員,，并贏得了“呵呵爵士”的名聲。關(guān)于他的某些傳奇是戰(zhàn)爭時期人們神經(jīng)太過緊張的產(chǎn)物,。后來他以叛國者的罪名被處死,。

　　除了為著文氣連貫而在文字上所作的輕微變動之外，（乙）,、（丙）兩個文本所包含的,，都是我們認為可以確立的史實，而且,，對這些史實的陳述也避免了任何主觀的色彩,。然而，這兩個針對同一主題的,、完全由客觀中立的史實陳述所構(gòu)成的文本之間,，卻發(fā)生了嚴重的沖突。這大概是讀者馬上就能強烈地感受到的。只看到文本（乙）,，我們得到的印象是,，喬伊斯是一個罪有應(yīng)得的叛國者。只看到文本（丙）,，我們會覺得,，加之于喬伊斯的叛國罪名很有些可疑，而且,，在他身上,，罰與罪似乎太不相稱。而如果事先有了文本（甲）的印象,，恐怕很多人都會覺得,，（乙）和（丙）都太過偏頗，讓人無法接受,。盡管事實上,，文本（甲）是否就足夠客觀中立，恐怕也讓人心懷疑慮,。
三個文本對照之下,，或許我們可以得出幾層看法。
首先是,，史料或者說歷史事實要說話,，靠的是歷史學家將它們編排為有機的整體。單純的互不關(guān)聯(lián)的史料堆積在一起,，不過是克羅齊貶義上的“編年”或者中國傳統(tǒng)說法的“斷爛朝報”,，并不會就自動呈現(xiàn)出意義來。一系列相關(guān)的史料構(gòu)成一個可理解,、有意義的歷史圖景,，才成其為真正意義上的歷史學。單個陳述構(gòu)成的歷史文本,，其意義并非從其組成成分就能分析出來的,。用大家爛熟于耳的話來說，就歷史文本而論,，確實是整體大于部分之和,。像是文本（丙）的情形，其中的每個句子都是中立地表達出來的史實,，可是,，六個句子構(gòu)成的文本中，前后事件之間的關(guān)聯(lián),，文本作者的態(tài)度（對當事人喬伊斯的同情甚至為其辯解和叫屈）等等這樣一些因素明顯地出現(xiàn)了,，而在六個句子的任何一句當中,，都無法找到這些成分?；蛟S可以說,，是歷史學家讓史料說話的，雖然,，歷史學家說話的時候,，并非可以恣意妄為，而是要受到史料的束縛的,。在這個例證中,，我們可以真切地感受到，史學理論關(guān)注的是史實陳述或文本的構(gòu)成部分,，還是關(guān)注文本整體,，其間的視野和問題意識大不一樣。由前者向后者的轉(zhuǎn)移,，正是海登•懷特以來史學理論轉(zhuǎn)向的蘊涵之所在。
再就是,，通常我們要求于一個歷史文本的,，是要它傳達歷史的真實?？墒?，在上面的例證中，每一個句子,、對于史實的每一項陳述都是真的,，然而，由真的陳述構(gòu)成的整體畫面,，卻難免有片面和歪曲的嫌疑,。即便（乙）或（丙）兩個文本中的每個句子，都是我們所能夠接受的,，然而,，這些句子所組成的那個小小的文本整體，卻無法同樣讓人接受,。也許,，我們可以說，“真”“假”這樣的標準,，對于歷史學來說,，只能適用于對單個的歷史事實的陳述，而無法適用于整體文本（這正好是當代西方史學理論的領(lǐng)軍人物,、荷蘭學者安克斯密特的核心論點之一）,。比如,，我們可以說（乙）或者（丙）中的某個陳述是真的或者假的，卻無法說（乙）或（丙）相比較,，其中一個比另一個更真,。然而，我們可以說,，（甲）比（乙）或（丙）更恰當,、更能讓人接受。傳統(tǒng)的看法往往將“客觀”與“真”相等同,。也許,，我們可以將其修正為這樣的提法：“客觀性”在較低（也是最基本）的層面上，要求單個史實陳述的“真”,，在較高的層面上,，要求整個文本的“恰當性”和“可接受性”。
更進一步,，文本的“恰當性”或“可接受性”,，又該如何來界定呢？這樣的標準是否意味著退回到主觀感受和偏好而失去了約束力呢,？這個問題實在太大而又太難,。不過，緊貼著上面的文本實例,，倒也可以說上幾句,。對于認定喬伊斯罪有應(yīng)得的文本（乙），人們完全可以指責它忽略了若干重要的史實,，比如說,，若干涉及到他是否可以以叛國罪論處的事項。對于多少想為其開脫的文本（丙）,，也可以同樣指責它無視若干不應(yīng)該省略掉的史實,，比如，喬伊斯是以狂熱的法西斯分子的身份而在戰(zhàn)爭前夕跑到德國去的,。也就是說,，雖然，在歷史學家針對某一個主題選擇史實時,，可能有著主觀性和自由度,，其間也并非就全然沒有帶有一定強制性的約束。比如,，一部論述英國工業(yè)革命的論著,，如果忽略了蒸氣機的改良或者英國當時可利用的煤炭資源的特點，大概就是人們所難以接受的,。換個說法,，對于某個主題,，若干歷史事實所具有的相關(guān)性和重要性，人們是可以達成共識的,。而一個歷史文本（或者說一幅歷史構(gòu)圖）,，如果無法容納具有較大相關(guān)性和重要性的史實，比方說,，文本（乙）不能容納讓喬伊斯的叛國罪罪名變得可疑的史實,，人們也就有了不接受它的理由。也許,，從這一點出發(fā),，在謹慎得多的意義上來討論歷史學的客觀性，才是一條可行的途徑,。

史實一旦發(fā)生,，就不會再發(fā)生改變。倘若史實自身會說話,，就真的會有“蓋棺論定”這么一回事了,。可是,，有著太多反面的例證,，表明沒有這回事。正因為如此,，人們才需要不斷地重寫歷史。喬伊斯之死,，至今還讓人們聚訟紛紜的同時,，也給了我們一個機會，來領(lǐng)教歷史學文本若干難以捉摸的特性,。
還可以再提幾句的是,，那位將“東京玫瑰”的大名攬在自己一人身上的戶粟郁子，是一位生在加州的日裔美國人,。她恰好在珍珠港事件之前返回日本,，當時很多身在日本的日裔美國人都放棄了美國籍，而戶粟郁子始終不愿意這么做,。照她自己和她的同情者的說法,，她之所以參加對美廣播，當有諸多被迫無奈的原因,。1946年,，她以叛國罪的罪名被判了十年徒刑，并被剝奪了美國國籍,。數(shù)十年來,，始終有人為其鳴不平,，稱此案為美國歷史上最大的冤案之一。她的美國國籍后來得以恢復(fù),。2006年,，戶粟郁子以90歲的高齡離開人世。此時,，距離軸心國陣營中的另一位“名嘴”“呵呵勛爵”以叛國罪名被處死,，已是整整六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