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多年了，出門在外還是頭一回打無準備之戰(zhàn),。瞞著滬杭的“地頭蛇”兄弟們,，我們在傍晚時分悄悄地潛入了西塘。紅霞西飛,，流水低吟,，槳櫓淺唱，傍河的廊棚綿延千余米,，裊裊炊煙裹著吳儂鄉(xiāng)音,，棚檐下和風吹轉(zhuǎn)著五顏六色的古制酒旗，沒有熙熙攘攘的人頭攢動,，卻多見情侶三幾對漫步倘佯,，偶爾傳來一兩聲小販的吆喝，讓人更覺小鎮(zhèn)的寧靜,。

　　其實古樸未失的西塘,，嫻靜而生動正是她的絕色。 體驗民居本是此行西塘的重點“活動”之一,，于是我們舍去了鎮(zhèn)上的酒店,。沒有預(yù)約，沒有向?qū)?，我們沿著廊棚逐家探尋著歇腳的良居,。廊棚里幾乎所有人家都把一樓改成商鋪,，二樓則裝修成古香古色的小客棧，干凈亮堂,，清爽透氣,，只因都是古屋改建，衛(wèi)生間大都逼促,，不過熱水卻是二十四小時全天候供應(yīng),。小客棧比拼的是特色各異的江南古床，有的里外三層,，雕花刻草,，仿似百年前商賈闊佬的臥榻， 臨江而居,，推窗舒目,，垂柳，槳櫓,，扁舟,，小橋，流水,，盡收眼底,。夜貓子加球迷，我對民居的聚焦點當然與眾不同,，每每踏出一家客棧,，老板娘原本殷勤的笑臉上都會露出憤憤不平的慍色，身后都會追上一句話：哼,，明天過節(jié),，想要都沒有呢！也許是緣份,，依水閣的老板是個爺們,，上身穿一件AIG做胸前廣告的曼聯(lián)商務(wù)裝，只是看不出是A貨還是泊來品,，上房的睡床極普通,，但洗手間寬闊潔凈，更難得是書桌上還擺放著一臺嶄新的液晶電腦,，速度不錯,，正和吾意。

　　觀朝霞,，賞夜景已成西塘的招牌,，夕陽西下，廊棚一字排開的大紅燈籠霎時明亮起來，河上波光粼粼,，遠遠望去,，恰如一條紅金龍潛伏戲水，忽明忽暗,，忽上忽下,，動靜交融。 廊棚與古鎮(zhèn)碼頭交接處有一座古鎮(zhèn)唯一能遮風躲雨的廊橋,，美國大片《碟中諜3》曾在此落下不少鏡頭,，橋下有一片臨江空地，不少食客已經(jīng)沐浴清風,，挑燈夜戰(zhàn),，還好,，還能等到岸邊垂柳下的上座,，蟬衣包圓，梅菜燒肉,，荷葉粉蒸肉,，清蒸白水魚，菜肴的烹制水平比想象的好多了,，并不僅僅是由醬油和糖燒制出來的,，旅游開放有個好處，飯菜口味會將特色融合合理,，正如北京話,，兩千年以前還是鄙俚土話，現(xiàn)在卻是十三億人談吐的標準音,，相比都是融合了外來文化,，兼收并蓄，同化帶來進步,。白水魚看來是新鮮貨,，火候恰到好處，細嫩清甜,，不過味美刺卻多,，心急不得。

　　正用心細品慢嚼著,，水里瞬地竄出一個黑黝黝的龐然大物,，伴隨著歡叫聲，幾道銀光飛閃了過來,，原來我們成了船上游客相機里的風景了,。也許是為了不破壞古鎮(zhèn)夜里的寧靜，所有游船都沒有張燈結(jié)彩，漆黑一片,，倒使得水里岸上沒了互動,。細細看去，整條廊棚里竟沒有一家品茗雅座,，更難尋“茴香豆”小酒店,，大隊人馬實在不易找到歇腳“洗眼”的去處，然而,，河對岸排開的臨水民居陽臺上倒是可以看到一對對情侶耳鬢廝磨,，看來，西塘的夜色只為有情人而備,。忽然想起其他小鎮(zhèn),，麗江古街情趣紛呈，桃花紛飛,，是性格奔放的帥男美女們走桃花撞大運的好地方,，陽朔西街隨意包容，閑適慵懶,，洋人喧賓奪主,，各路游人俠客本身正是其花樣翻出的好風景。西塘古鎮(zhèn)不喜歡湊熱鬧,，她更愿意給人以淡淡悠悠的遐思,。 河里的游船其實是八九個人乘坐的江南烏蓬船，艄公鄉(xiāng)音濃重,，溝通有點吃力,。在這條靜謐的河上，默默地吹著清風,，聽著槳聲,，想著心事，看著隨波漂浮的蓮花燈似乎是莫大的享受,，如此,，也好像理解了烏蓬船因何不見光彩。 半月來輾轉(zhuǎn)東北和華東,，筋骨緊繃,，經(jīng)河風一吹，頓覺松軟,，忽然有點困意了,，回到房間，把鬧鐘調(diào)到夜里兩點四十分,，倒頭便睡,。不到二十二點上床,，已創(chuàng)下近二十年來的記錄。 歐洲冠軍杯第一場半決賽臨晨開打,，鬧鐘未響我就已翻將起來,，西塘收不到上海體育頻道，只好上網(wǎng)收看,，網(wǎng)速挺快,，畫面絲毫不受影響，心中不由地贊了一句“AIG”小老板,。冠軍杯演變成了英超“內(nèi)戰(zhàn)”,，因為比賽雙方都是英超勁旅，結(jié)果曼聯(lián)一比零小勝阿森納,。比賽結(jié)束后已是五點將近,，于是趕緊到“寬敞”的洗手間來一個沖頭淋浴，多年來養(yǎng)成的習(xí)慣,，每天起床必須沖頭提神,，否則一天都萎靡不振。 今年的暖春比往年都來的晚一些,，四月底的江南早晨料峭如秋寒,，連帶馬甲，我穿上三件頭還覺涼意,。江上晨曦微露，不少“狙擊手”已占據(jù)了環(huán)秀橋上的有利地點,，腳架和廣角鏡都已進入“實戰(zhàn)”狀態(tài),，我剛在水上餐廳的船臺上找到位子，幾位攜槍挎炮的女發(fā)燒友便擠了過來,，雖然手里拿的是SONY最新款的傻瓜機,，我還是不由自主地給這些重武器騰挪讓路。

　　清風似乎仍未蘇醒,，薄霧如紗,，輕輕地籠罩著江面，河邊的楊柳無聲低垂,，昨夜忙碌的烏蓬船緊攏在碼頭枕江而睡,，廊棚對岸的古屋粉墻黛瓦，飛檐走鳳,，安詳?shù)匾r映在水里,，黑白分明，從鏡頭里看去,，分明是一幅恬靜的江南水墨畫,。 幾只不知名的白色鳥追逐著穿過橋孔，寧靜的古鎮(zhèn)忽然動了起來，小河前邊也漸漸染紅,，旭日東升,，灰蒙的古鎮(zhèn)頓時又裹紅帶金了。 西塘全鎮(zhèn)有一百多座石橋,，光是沿著千米廊棚就有近二十座風韻各異的石橋,，正拍得興起，忽聽得刷洗聲此起彼伏,，對河臨江民居陽臺下,，有幾個老嫗正在費勁地刷洗馬桶，生活的真實,，游客記者都不停地搶拍,，心里突然泛出了一種感受：古樸和落后有時是這樣地難舍難分！ 拍完這十幾座古橋,，一個小時已過,，只感到饑寒交迫，腰間盤也開始酸脹,，正是疲憊之時,，眼前忽然一亮，永寧橋上飄然落下一位“仙子”,，搶眼的是她那一身粉紅的“短打”,，短衫，短褲配波鞋,，青春美麗又陽光. 水鄉(xiāng)的晨露濕寒絲毫侵蝕不了“仙子”的肌膚,，此時，慚愧和敬佩之情交織于心,，相信我身邊那幾位持“長炮”,，裹長衫的老記們也有同感。悄悄地按下幾次快門,，只恨手上的相機太“傻”,，捕捉不到更多靈氣。贊美的話已到唇邊,，但我終究還是沒有學(xué)會向陌生美女獻殷勤的本事,，于是只能眼巴巴地看著“仙子”消失在深巷盡頭，腦子里突然跳出了賀鑄的《青玉案》：凌波不過橫塘路,，但目送,，芳塵去... 情緒上有點失落，不能再讓可憐的胃受委屈了,。鎮(zhèn)上特色小吃豐富多彩：江南肉粽,，西塘酒釀,，現(xiàn)磨豆?jié){，核桃芡實糕,，灌湯小籠包……應(yīng)有盡有,，吃了一碗寧波湯圓，意猶未盡,，正琢磨繼續(xù)消滅那些小吃,，一抬頭樂了，永寧橋邊有一家面館,，招牌超大氣：天下第一面,！當下便決定前去挑戰(zhàn)。“天下第一面”實際上有兩家,，估計是兄弟分家出來的,，我選擇了原創(chuàng)店，裝修陳舊了點,，所謂“第一面”其實就是雪菜,，熏魚加上酸辣椒，江南特色添進了四川味,，味道還不錯,，至于“天下第一面”的稱謂就貽笑大方了。 付錢時我和老板娘說上了段子：為什么天上這么黑,？因為牛在天上飛,。為什么牛在天上飛？因為老板娘你在地上吹,！老板娘看上去并不生氣,，我走出了六七米，回頭還看到她在門口傻樂呵,，嘴里不住地念叨：嘿嘿，牛在天上飛,。

　　出門時忘了帶手機,，也不知同伴是否還在酣睡，干脆繼續(xù)做我的獨行俠吧,。西塘建筑有著濃厚的明清特色,，青磚黛瓦，綺戶花窗,，青石小巷,，曲徑通幽。由于寸土寸金,，大戶之間往往只有寬約一米的弄堂相隔,，打開兩面樓上的窗戶,，沏杯龍井新茶，兩家鄰居不用過門便可倚窗侃侃而談,，生活如此閑適寫意值催人懶,，更令外鄉(xiāng)人羨慕。 西塘有一百二十多條弄堂,，深淺各一,，宅弄深深，不知深幾許,，行至盡頭,，豁然開朗，別有洞天,。石皮弄是有名的一線天胡同,，由216塊石塊鋪就而成，因石薄如皮而得名,。全長近七十米,，最寬處一米，最窄處只有八十公分,，兩個胖子相沖,，恐怕得有一人退后讓路，有好事者謔稱石皮弄為“碰奶巷”,，顧名思義,，卻也準確生動。 環(huán)秀橋是連接千里廊棚的最高點,，此時正趕上拍婚紗照,。白色婚紗和古樸的石拱橋把天使般的新娘子襯托得更加光鮮亮麗。忽然間好像對西塘有了更深的感覺：水是西塘的魂,，橋是西塘的骨,，佳人是西塘的靚妝！

　　順著河往西,，走出塔彎街,，來到荷池村，這是一個農(nóng)民示范村,，花木茂盛,，洋樓比鄰，轎車出入非常,，和相隔不遠的古鎮(zhèn)古屋形成鮮明對比,，浙江的鄉(xiāng)鎮(zhèn)企業(yè)發(fā)達，農(nóng)民比鎮(zhèn)上的居民富裕是件尋常事,。 三兩聲“咩咩”叫,，不遠處有幾只白羊在吃草,，闖入眼簾的是小橋，流水,，木船,，酒家和菜園子，江南新農(nóng)莊,，情趣也盎然,。 塔彎街是旅行團入鎮(zhèn)的必經(jīng)之路，游人漸多,，臨水的亭子都坐滿了歇息的美眉驢友,，看來昨晚的看法有點絕對，西塘還是可以洗洗眼的,，只是白天看這河水,，跟“清澈”二字相去甚遠。 回到客棧已近九點,，太陽暖洋洋的,，廊棚外邊有張小桌子，于是撿把椅子,，叫盤熏青豆獨自嚼著曬太陽,。客棧樓下是粽子小吃店,，當班的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小伙計,，“有茶泡嗎？”看到桌子上擺著一套功夫茶具,，心中一喜,，“店里沒有，我自用的,。”小伙一開口便知不是本地人,，看到有同好此道的茶友，頓時興奮殷勤起來,，隨即拿出一盒武夷山小種紅茶,，嘿，生意不大,，喝茶卻蠻講究。小伙是福建泉州人,，原來做建材,，世道不好，于是停了手上的生意跟人跑來西塘換換空氣,，在這條廊棚上做小買賣的,，有百分之六十以上是他的福建老鄉(xiāng),。本地人慵懶保守，一杯龍井可以泡大半天,，每天收到一些房費就很滿足,，“沒有我們福建人勤快。”小伙做出了結(jié)論,。 “AIG”姍姍而來,，臉上睡意尚未退盡，昨晚冠軍杯只堅持了小半場,，說來只算是一個假球迷,。相信巴薩和曼聯(lián)能在決賽會師，更看好巴薩奪冠,。兩隊的主將代表了各自球隊的風格,，梅西下三路好生了得，禁區(qū)內(nèi)凌波微步天下一絕,，頗有球王潛質(zhì),，而小小羅是速度力量和技術(shù)的結(jié)合體，遠射頭球更勝一籌,，雙方交戰(zhàn)將是華麗足球和實用足球的碰撞,，不過曼聯(lián)的立體進攻也甚討球迷歡心。我倆有蠻多“共識”,，正聊得投機,，河邊水上餐廳的服務(wù)員已開始忙碌，這邊汲水唰洗昨晚客人用過的大盤小碟,，那邊則把大框青菜往河里泡洗,，想起清晨老嫗刷馬桶的情形，我不由得一陣惡心,。實在想不明白,，鎮(zhèn)上每戶人家早已連通自來水，下水道也暢通無阻,，為何吃喝拉撒還依然眷顧這日漸渾濁的西塘河,？ 十點才過，還是趕到烏鎮(zhèn)用午餐吧,。“AIG”有點摸不著頭腦,，原先說好的住兩宿的，怎地就突然變卦了,？我未多做解釋,，叫上伙伴急忙開路。想來那些攝影老記們忙著把刷馬桶當作藝術(shù)題材,，卻從未想過那餐桌上的菜肴恐怕也沾有這泥水河的味道,。 都說“煙雨長廊”是西塘絕景,，可惜這次沒有遇上，下回找個雨天,，帶上干糧,，再做補遺吧。 “山不在高,，有仙則明,，水不在深，有龍則靈”,，江南平原,，一馬平川，丘陵千里難尋,，而西塘水鄉(xiāng)那些特色各異,，不見雷同的拱石小橋，就好像是一座座仙山,，又如同一條條飛龍,，反襯著水鄉(xiāng)的靈氣和秀麗。 西塘古鎮(zhèn),，閑適而略帶沉寂,，朋友來電話問感覺如何，哦,，那是一個發(fā)夢的好去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