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禁17年之后,,賈平凹的《廢都》再度出版,,并與《浮躁》、《秦腔》組成《賈平凹三部》,。這部有爭議的作品再版后大家關(guān)注的焦點,,是傳說中的“□□□”是否得以恢復(fù)?還是文學(xué)價值本身,?9月3日,,賈平凹在接受本報記者專訪
時,表達了自己無奈,、無謂或者無可言說的復(fù)雜心情,。
1993年,賈平凹的《廢都》在《十月》雜志連載,。這部被賈平凹稱為“生命的苦難中唯一能安妥我破碎了的靈魂”的作品,,在由北京出版社出版第一版時,首印50萬冊,。不過半年時間,,《廢都》被“廢”,。北京市新聞出版局圖書出版管理處根據(jù)國家新聞出版署的指示,以“格調(diào)低下,,夾雜色情描寫”的名義查禁《廢都》,,并對出版部門做處罰。
《廢都》的影響并未因此被遮蔽,。在海外,,《廢都》被翻譯成日文、法文,、俄文,、英文、韓文,、越文等多個版本,,并于1997年獲得了法國費米娜文學(xué)獎。據(jù)賈平凹透露,,俄文和英文當(dāng)年被譯,,但譯不下去。現(xiàn)在重譯影視版,,而且版權(quán)已賣,。
《廢都》的寫作是流浪寫作
《廢都》當(dāng)年的編輯田珍穎回憶說,《廢都》是賈平凹在一個縣城里寫的,,寫作條件非常艱苦,、寒冷。但賈平凹卻覺得,,《廢都》的寫作雖然是流浪寫作,,跑了三個地方,條件艱苦,,卻因那時干擾少,,心能靜下來,寫得順手,。他說,,自己的任何作品,寫得好與不好是另一回事,,但寫作時絕對是無拘無束的,。“每部作品動筆時作家都是充滿激情的,完成后又都感到遺憾,。具體寫得怎樣,,這是讀者的事,作者說話已不起作用了。”
當(dāng)年寫《廢都》期間,,賈平凹回西安參加了古文化藝術(shù)節(jié)書市活動,。“書市上設(shè)有我的專門書柜,,瘋狂的讀者抱著一摞一摞的書讓我簽名,,秩序大亂,人潮翻涌,,我被圍在那里幾乎要被擠得粉碎,。幾個小時后幸得十名警察用警棒組成一個圓圈,護送了我鉆進大門外的一輛車中急速遁去,。”在《廢都》的后記中,,賈平凹這樣描寫當(dāng)時的盛況。然而這并沒有給他帶來喜悅:“離開了被人擁簇的熱鬧之地,,一個人回來,,卻寡寡地窩在沙發(fā)上哽咽落淚。人人都有一本難念的經(jīng),,我的經(jīng)比別人更難念,。對誰去說?誰又能理解,?這本書并沒有寫完,,但我再沒有了耀縣的清靜……”
此后他又帶著未完稿開始了時間更長更久的流亡寫作。先是投奔了戶縣李連成的家,,又去了渭北的一個叫鄧莊的村莊,。寫完后,他也覺茫然:“這一部比我以前的作品能優(yōu)秀呢,,還是情況更糟,?是完成了一樁夙命呢,還是上蒼的一場戲弄,?一切都是茫然,,茫然如我不知我生前為何物所變、死后又變何物……”
1993年,,《廢都》被禁的消息傳來,,賈平凹知道,“事要壞了,。”“當(dāng)時書賣得到處都是,,到處都在說這本書,什么消息都有,,那情景現(xiàn)在無法想象,。”賈平凹說,那時不比現(xiàn)在,,書禁止再版可是不得了的大事,。“一本書惹得國內(nèi)那么大的議論,,我就知道事要壞了。而周圍人及家人都緊張了,,害怕了,。”
十幾年來,《廢都》的遭遇帶給賈平凹在寫作的影響,,“多多少少是性的描寫注意了,,”他說,自己還是寫想寫的東西,。
“《廢都》出版1年后,,別人來告知我,季羨林先生評價‘《廢都》20年后將大放光彩’,,事后也有人去查證過,。”賈平凹回憶說,這一評價給了自己很多安慰,。但他與季先生素昧平生,,一直沒有見過面。在季羨林去世前一個月,,還在醫(yī)院給賈平凹簽過一本書讓人捎來,,書是《我的學(xué)術(shù)人生》。
再看“被禁”
“我挑著的是擔(dān)雞蛋,,集市上的人群都擠著來買,,雞蛋就被擠破了,一地的蛋清蛋黃,。”數(shù)年前,,《廢都》要再版時,賈平凹對于這部命運多舛的作品打了一個形象的比喻,。然而那次也沒能再版成,。
“對于社會,能了解社會的進展,,對于作者,,是壞事也是好事吧。”在問及看待“解禁”一事時,,賈平凹的回答很客觀,。“17年里,啥說法都有呀,。”賈平凹感慨頗多,。談到對于書的再版,他說:“我希望回歸書的本身,不愿成為一個事件,。它曾經(jīng)鬧得那么大的動靜,,17年,安靜平安著為好,。”
對于書中的性描寫,,《人民文學(xué)》主編李敬澤在再版《廢都》中作序,明確表示:“我依然認(rèn)為《廢都》中的‘□□□’是一種精心為之的敗筆,。”他甚至猜測當(dāng)賈平凹在稿紙上畫下一個個“□”時,,或許是受到了弗洛伊德《文明與禁忌》的影響,,那本書上世紀(jì)80年代的文學(xué)人幾乎人手一冊,,通過畫出來的空缺,他彰顯了禁忌,,同時冒犯了被彰顯的禁忌,,他也的確因此受到了并且活該受到責(zé)難。“但是,,在我看來,,那些空缺并不能將人引向欲望——我堅信這也并非賈平凹的意圖,那么他的意圖是什么呢,?”李敬澤也心存疑惑:難道僅僅是和我們心中橫亙著的莊重道德感開一種“躲貓貓”式的狹邪玩笑,?
那么,當(dāng)年框框中的內(nèi)容是賈平凹故意為之,,還是確實是為出版時需要刪掉,?賈平凹回答說:“有寫的也有沒寫的也有刪的。”《廢都》再版后內(nèi)容基本沒變,,有讀者認(rèn)為沒必要再版,,把框框去掉,代之以“此處有刪節(jié)”,。之所以做這樣的處理,,賈平凹表示,是“不愿意讓人把注意力放在那上,,這樣會誤讀這本書”,。
《廢都》17年后重獲出版,當(dāng)年40萬字,、500多頁的《廢都》定價為12.5元,,《賈平凹三部》函集的全套定價是116元,老版的《廢都》已有人炒到500多元,。
“當(dāng)賈平凹讓莊之蝶從那些‘□□□’中溜走時,,他和他的批評者們一樣,是把人的責(zé)任交給了他的環(huán)境和時代,但當(dāng)他在無著無落的火車站上把莊之蝶付與痛苦的無言,、付與生死時,,他又確認(rèn)了莊之蝶的‘存在’,而把存在之難局嚴(yán)峻地交給了我們,。”李敬澤以詩意的語言表達《廢都》的再版——勇敢地表達和肯定了我們的生活和我們的心,,勇敢地質(zhì)疑和批判了我們的生活和我們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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