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說了我的家鄉(xiāng),,這次想說說對我有“大德”的父母親,。
我的父親母親,還有家里的羊群,。
我寫的《天堂》,,歌詞最關(guān)鍵的是“我的家”,因此也可以說,,“天堂”就是“我的家”,,反過來也一樣。
從詞面上看,,我寫的是大“家”,,是故鄉(xiāng);我愛著大“家”,,我愛故鄉(xiāng),。但如果沒有我對我那小“家”的愛,如果心里沒有那一份濃得化不開的親情,,我敢說我肯定寫不出這首歌,,就是寫出了也唱不好結(jié)尾時那輝煌的高音,。
我父母生了我們姊妹五個,可以說個個成材,。我大姐很早就是我們縣烏蘭牧騎的骨干,。她的文藝才華不僅直接影響了我,而且也影響到我的兩個妹妹,,一個學(xué)了大提琴,,另一個歌兒也唱得特別好。我哥后來一直在內(nèi)蒙古交通廳工作,。
這事不僅別人,,就是我們自己聚在一起時說起來,也覺得真是有點奇:這么一個草原深處的窮鄉(xiāng)僻壤,,這么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家庭,,五個孩子,卻一個是一個,。當(dāng)時我們那兒的人,,能到縣里就不錯,到呼和浩特已是鳳毛麟角,;而我們家的孩子不僅到了呼和浩特,,而且到了北京,姐姐和一個妹妹甚至去了國外,,還在那里定居,。額爾和圖的蒙古孩子怎么會在美國定居呢?
別人都說是孩子爭氣,,但我們卻認(rèn)為,,我們能走到今天,取得這樣的成績,,和父母的關(guān)系極大,。一個人平生行好行壞,必有某種回報,。我父母肯定都是積了大德的人。
父親和母親在家里,。
在性格上,,父親對我的影響更大。他應(yīng)該算是我們鎮(zhèn)上最大的知識分子了,,年輕時曾在寧夏專門學(xué)漢語,,后來又去傅作義的軍官學(xué)校呆了幾年,最終是作為翻譯官派到我們那兒去的,。他到現(xiàn)在給我們寫信,,用的還都是繁體字,。
聽我舅舅說,我父親年輕的時候也是一風(fēng)流人兒,,戴一頂禮帽,,架一副眼鏡,說話慢聲細(xì)氣的,,特派,。一幫人在一起喝酒,喝著喝著,,他就會突然冒出一大串漢語來,,誰都聽不懂。那感覺,,相當(dāng)于一幫漢族農(nóng)民聚會,,突然有人站起來大講英語。
父親內(nèi)向而溫和,,平時話不多,。但最能說明他這個人的還不是內(nèi)向,而是寬容,。他的溫和來自他的寬容,。對我們的選擇,他從來沒有說過“不行”,,至多是叼著煙一聲不吭,,那就表明他有不同看法。不過,,即便在這種情況下,,他也決不會把他的看法強加給我們??梢哉f,,在我們的成長過程中,他讓我們最大程度地享受了自主和自由,。
“文革”中造反派說我父親是國民黨特務(wù),,整他,打斷了他兩根肋骨,,那個氣受大了,。據(jù)他說忍無可忍時也曾想到過自殺,可再想想又不敢:五個孩子呢,,自己死了孩子怎么辦,?只好硬挺了過來。
后來鎮(zhèn)上兩派武斗,,互相用長矛亂捅,。有一次又打起來了,,我媽對我爸說,咱們趕緊跑吧,,要不沒準(zhǔn)兒遭殃,。可他就不跑,,說怎么會呢,?我一文化人,又不惹他們,。結(jié)果真被捅了六刀,,所幸都不致命。
當(dāng)年整我父親的人一直都在,,就在我們鎮(zhèn)上,。我們都知道這件事,別說看到他,,說起就氣憤得不行,。一次我和我哥——那時我們都已足夠大了——喝了點酒,沖動之下就決定去打他一頓解氣,;我爸就急了,,拼了命地攔著,嘴里還一個勁兒的嚷:他那也是不得已??!不是他想,而是當(dāng)時的需要??!你們怎么不明白呢?
和父親母親在一起,,是我最快樂的時候,。
我們只好氣呼呼的罷手。他這個人的胸懷實在是太寬廣了,,比草原還要寬廣,。
我媽的性格和我爸的截然不同。剛烈,。我爸放手的地方,,她都管上了,特別是在學(xué)習(xí)方面,,叨叨的特別多。她管教我們的方式也比較厲害,,不僅動口,,必要時還會動手,。我直到24歲那年還挨過她一頓抽。
那會兒我大學(xué)都快畢業(yè)了,,假期回去參加一個朋友的婚禮,。行前我媽關(guān)照,少喝酒,,晚上必須回來,。結(jié)果那天我照例喝多了,晚上自然也就回不來,。得,,第二天一早我媽就騎著馬去了,見面二話不說,,揚起鞭子就抽我,。出席婚禮的客人都還在一邊那,足有七,、八十人,,弄得我特別沒面子。
抽完我她轉(zhuǎn)身就走了,,我抱著頭坐在那里,,那份沮喪,那份沒趣兒,,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一個四五歲的男孩小心翼翼地挨近我,問剛才打你的那人是誰???我說是我媽。他驚奇地睜大眼睛:??!你都這么大了,還……
在他眼里,,只有像他那么小的孩子才會挨打,;可在我媽眼里,我再大也都是她的孩子,。
盡管沒少挨抽,,我還是深愛我的母親。她是我們做人的道德律令,。她堅持一生的信條就是:盡可能多地做好事,,決不做壞事。她對我們嚴(yán)首先是因為她對自己嚴(yán),。為了讓我們兒女健康成長,,她不知操了多少心,。別的不說,我上大學(xué)五年,,每學(xué)期90元,,用我爸的話說,相當(dāng)于一個干部的工資啊,,可家里從沒拖欠過,,哪次都是一把給在我手里;當(dāng)時還要供養(yǎng)我兩個小妹,,她們也都在上學(xué),,那錢還不是她這里一點,那里一點,,點點滴滴摳出來的,?她很少訴苦,似乎在你不知不覺的情況下就把該做的都做了,。問題是,,那時她能指望日后得到我們的回報嗎?
現(xiàn)在父母親都老了,。我父親近視1200度,,身體一直不太好,我們又都不在身邊,,因此家里的事大都靠我媽撐持,。都70多的人了,還經(jīng)常騎著摩托車在外面顛簸,;家里養(yǎng)了20來頭牛,,200多只羊,也都是她一人操勞,。也試過讓他們搬到北京一起過,,但他們就是不肯,說是不習(xí)慣,。每每想到這一點,,我心里就非常難受。
我信佛也是受我父母的影響,。他們都是特別虔誠的佛教徒,,自小就跟我們講行善積德的道理,講三尺之上,,必有神明,,凡是佛都會看在眼里,還經(jīng)常帶我們?nèi)R里磕頭??念^時須濾清雜念,,虛懷若谷,心平如鏡,,不要懷有什么目的,因為佛門是凈地,,容不下亂七八糟的東西,,這道理也是他們教給我的。
我對宗教認(rèn)識不多,,但知“信”字為要,。要不你就別信,要信,,信就可以了,,沒必要去研究。搞清楚前因后果,,來龍去脈,,還要悟出一堆道道兒,那是學(xué)者們的事,;對我們蕓蕓眾生來說,,其實也就是一種文化,一種心態(tài),,一種寄托罷了,。我曾聽過不少大師說法,但仍左右不離這一基本態(tài)度,,這種態(tài)度,,應(yīng)該說主要是從我父母那里繼承下來的。
我成名后對家鄉(xiāng)的最大貢獻就是在弘揚佛法方面,。家鄉(xiāng)新修的喇嘛廟,,十根大柱子、宗喀巴佛像,、佛塔都是我請來的,;在廟的四周,我還另請了2000余棵樹苗,。錢是我出的,,但其中自也有我父母的一份心意。
我想也是因為父母的緣故,,我和佛之間還真有一種不可言傳,、只能意會的緣份。
廟修成后我應(yīng)邀參加開光典禮,許多人都跪在那里磕頭,,我也跪下磕頭,。我一邊磕頭一邊偷偷看了一眼我請來的宗喀巴佛,發(fā)現(xiàn)他猶如活的一樣,,就那么癡癡地盯著我,,而另外兩尊佛就沒這表情。
和鄉(xiāng)親們在一起,。背后是我給家鄉(xiāng)修建的佛塔……
出來后信步來到我所請的楊樹林里,,一派新綠,有的樹苗已經(jīng)長得我還高了,。那天是一點風(fēng)都沒有,,但不知為什么,我一走進去,,所有的樹葉都動了起來,,好像能看見我并認(rèn)識我,在打招呼兒似的,。當(dāng)時我心里那個感動,,那個慰籍!一棵棵地摸過去,,絕對能覺出一種靈性,,一種默契,一種感應(yīng),,心靈和心靈之間的感應(yīng),。我對自己說,這事兒你做得太值了,。
我說這些你也許不信,。那也不要緊,反正我信,。
咱家的貓,。
都說長得很像我,大家討論看看,,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