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班的地方在上海武康路,。武康路安福路轉角上的馬里昂巴咖啡館,是我談工作,、見朋友的據(jù)點,。半年前這里還沒有什么生意,現(xiàn)在突然火了起來,。據(jù)“觀察家”分析,,因為復興西路板塊一溜設計師工作室、酒吧的開張,,因為話劇藝術中心在附近,,因為好幾個新媒體都在附近借了辦公室(包括我所在的公司),還因為厭倦了高樓大廈的公司人,,為了住得有腔調,,頻頻遷入附近的幾條街,這里就成了新的時尚地標,。
朋友老張就是遷入武康路的新住戶,,他生了一場大病,歇了一年,,最近做了一個決定,從宛平南路的徐家匯花園搬進了武康大樓,,居住面積從160平米變成了30幾平米,。他是近40歲的單身,總經理,,現(xiàn)在是個無所事事的閑人,。閑人就要住在有閑情逸致的地方,下樓就有咖啡館,、中西餐廳,、書報亭和小攤,散步有梧桐蔽日的人行道,,還要有歷史感——只有武康大樓了,。
武康大樓(諾曼底公寓) 名頭很響,位于上?;春B?興國路-武康路-天平路-余慶路六岔路口,,解放前是類似老張這樣的金領住的地方,解放后發(fā)給孫道臨等文藝界人士居住,,對面是宋慶齡故居,。這種款式叫騎街樓,我在紐約見過很相像的一幢,。樓下有百年歷史的紫羅蘭美發(fā)廳,,幾個老外建筑師開的ARCH酒吧,,街對面是東南亞風格的家居店,旁邊卻是個簡陋的蔬菜水果攤,,還有個雜貨店,、小書店。紐約的一些街道也是這樣的,,看上去毫不相干的東西比鄰而居,,方便舒適,讓人實實在在地感受到生活著,。
我最近在看《美國大城市的生與死》,,作者簡·雅各布斯提出的問題是,什么是好城市,?扼要列出了一座好的生機蓬勃的城市的四個要點:用途混雜,、街區(qū)小路網(wǎng)密、不同年代建筑并存,,密度夠高,,應該說是總結得恰到好處。
一,,用途混雜:城市生活的很多需求,,只有交叉混雜在一起才能產生優(yōu)化效應,才能每天大部份時間有人氣,。許多規(guī)劃者誤以為土地用途的界定代表了科學的現(xiàn)代化城市規(guī)劃,,病變出一種近似潔癖的做法,認為城市生活應該以功能來分區(qū),,如純寫字樓區(qū),、純住宅區(qū)和純商業(yè)區(qū),結果卻扼殺了城市活力,,制造了生活不便和無法解決的交通擁擠,,以及晚上的大片死城甚至犯罪黑點。我在美國休斯頓住過四年,,它就是個典型的 “between of nowhere”的大城市:沒有人行道,,沒有公交系統(tǒng),人人都開車,,買根蔥也要開車,。大家都住在郊區(qū),高峰時就擁堵在通往市中心的高速公路上,。市中心十五幢火柴盒樣的辦公樓,,到了周末就成了“死城”。我離開那里的原因之一,就是不能散步,。
二,,街區(qū)小,街道密,,人行道的使用率就很高,,商店就會存活下去;馬路就可以相應較窄,,配以公交,,就更進一步成就了城市生活。這是我心目中典型的上海街道,,而在北京就覺得步行很不方便,,走十里地也找不到個便利店;北京馬路很寬,,大多有隔離帶,,錯過了一個路口,再想過馬路就很難了,。
三,、不同年齡建筑的并存,新的附加在舊的之間,,就像有機耕種講究不同植物混雜的精耕,。上海武康路、烏魯木齊中路一帶很多老建筑掛上了歷史保護建筑的銘牌,,也有匯賢居這樣的新樓盤,,還有新建的世貿大樓,里面匯聚了奧美等創(chuàng)意行業(yè)公司,,職員便在附近租房子。烏魯木齊中路的菜場卻依然存在,,包括附近一溜的雜貨店,、廉價餐館,使這個街區(qū)不至于精貴到“連油條都買不到”,,午飯后我常在這一帶溜達,。
四、高密度不等于過分擁擠,,但很多規(guī)劃者誤把高密度老城看作貧民窟,,不思逐步改進,醉心大規(guī)模拆遷,,把低收入者集中到偏遠的高樓,,把中產者搬去近郊低密度聯(lián)體別墅區(qū),一舉謀殺了不少大城市和郊區(qū)。我有一幫海歸朋友集體買了滬青坪公路旁的別墅,,現(xiàn)在叫苦不迭,,原來房產廣告上描述的“30分鐘到恒隆上班”成為泡影。高峰時間,,進入市區(qū)的滬青平公路和延安高架成為“華山一條路”,,車速可以用“挪”來形容。
城市密度一低,,加上地區(qū)用途分隔,,必會造成行人稀落,小區(qū)住著同質性很高的居民,,商店集合在大型商場,,沒有空間蔓廷,出現(xiàn)“亞市區(qū)”現(xiàn)象,,(比如上海浦東的碧云社區(qū),,住在里面的老外超級無聊),復雜多元的城市生活被單調的亞市區(qū)生活所代替,。
所以,,從這個意義上,搬去武康大樓,,雖然生活面積從160平米降至30多平米,,但對一個單身的、生活得有腔調的人來說,,絕對是不錯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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